這是雙她從未見過的眸子,不隻是那泛紫的光色,還有由那其中透出的狠斷,能分明撕碎一個人的謊言和承諾,再毫不留情的丟棄在那人的麵前給他看。
“你是誰。”離貘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本該配著那雙狠斷的眼睛的聲色,在她此刻聽來卻是毫無挽回之地,像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無論是誰也終將改變不了她所擁有的想法。
在沉默一會後,女子沉下來目光,小心翼翼的對上離貘的眼睛,“我是來幫你的人。”
曾有一瞬間她清楚的看見離貘的眉毛微微高挑了一下,又快速的恢複原狀,張開兩片慘淡的薄唇到,“你能怎麼幫我?”
聽見此話後,女子心中霎時騰起一團巨焰,這苟活至今的女子並沒有渴求任何人來幫襯現在的自己,換句話來說,她認為自己還並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境地,也許隻要她想衝出這境地,她也能隨時隨地破開此刻正裹縛在她手腳上的枷鎖。
“你現在最想要的,便是我能輕易給你的。”女子冷冷到,離貘眼珠子劃過一絲神色,卻快到令人無法捕捉,涼風忽而吹進大殿,撩起女子的桃粉衣袍,帶來一股暗香,和著窗外漸漸升起的月色,給人一種莫名的舒暢。
“你不是天界的人,這裏沒有人用過你身上的這種香粉,這種香粉的花料我從未在天界見過,你若不是冥界之身,便是凡界之人。”
女子揚起唇角,月水流向她身後,分分明明的襯托出一張美麗的容顏,可比起離貘來卻
遜色幾分,隻見她輕輕向前邁出一步,張開的右臂上緩緩旋起一條水流,咕咚咕咚的聲音順著風傳至離貘耳邊,令她瞬間頓在原地動彈不得,想起了冷夜山上那飛流而下的瀑布,和那個陪她一起看這條瀑布的人的身影。
淚水毫無聲響的滾了出來,浸濕了冰冰涼涼的衣襟,貼在她的胸脯上,可以清晰的感觸到衣料下那顆跳動無止盡的心髒。
女子臂上的水流越聚越多,最終緩緩滑向離貘周身,裹住她身子,托成了一個大大的圓球,浮向半空中,對著門外那明亮之月,就像是懸月遺落的一顆玉珠,不小心滾到了天界,在此處熠熠生輝。
“鍾離貘,你本該找回你自己,一個人最不該忘記的便是她的過去,因為那是支撐你走下去的最後力量。我雖奉命來還你記憶,可卻也不希望你從此陷入深淵,這過去的枷鎖會太過沉重,你將再也無法擺脫,唯有生與死能區別你存在的意義,所以......”
女子停住在此,頓了頓喉嚨,“所以日後不要怪我打開了你體內塵封的妖之本性,血瞳凍雨的封印太強大,我隻能奉主人之命替你解開你的妖孽真身,而那段兒時的記憶將再也無法重見天日,唯有此,你才能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你雖在天界長大,卻非人非神,到年滿十六為止,你該做回真正的自己,那是你的權利,也是我家主人的最後祈願......”
冷月懸在天空上,搖搖欲墜,順著望下去,冷夜山旁一座被寒冬包裹的宮殿正隱隱透出淡色的光芒,像是一顆珍珠在發著潤光。
托在殿內半空中的水球中縛著一名昏昏沉沉睡去的紅衣女子,水的澄澈洗淨了她周身的傷口,現出芳華,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清晰的映出一副姣好的容顏,和那朦朦朧的淡淡清香。
身著桃粉衣袍站在水球跟前的女子目光微沉,半晌後又一如初來寒涼宮的時候,無聲的消失在大殿之上,徒留一個模糊的背影,倒映在水球的上方。
走馬燈般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四歲那年被帶回天界關進天牢塔裏的時光,五年後被賞賜了寒涼宮後每一日的光景,仿若星辰般出現在離貘眼前,一顆顆劃過黑夜又無聲墜落,點亮一片天空,灑下燃燒過後少的可憐的灰燼。
當最後一顆墜落的流星化為塵土,那雙傾世的盼子也隨之現出了自己的光彩,仿若千金般重的紫影揮灑在離貘的眼眶中,下一秒便能奪目而出,吞噬這無極的天與地。
而與此同時,寒涼宮上下細細密密的冒出了不少的火花,燃燒在每一寸土地上,透著強大的妖異和煞氣。
離貘伸手撥開眼前的水色,輕輕落下青磚之上,絳紅衣衫浮起在身後空中,帶起半邊秀軟青絲飄飄然吹著,直至半晌後方才墜下。
而當那雙紫瞳睜開的時刻,便也是這寒涼失去了宮主的時刻。堅毅與狠訣從中一一劃過,一如方才那每一顆墜落在她記憶中的流星,燃起一片平原。
至此,天帝九子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血瞳凍雨之子,鍾離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