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玥將她的手含握在雙手中,勉強露出歡喜的笑容:“家中一切都好,隻是惦念長姊。”語罷,鼎玥輕輕替她拂去額前碎發,卻無意間觸到了她滾燙的額頭。
貴妃喃喃道:“再過月餘就是年關了,皇上曾答允我,今年年節讓爹娘入宮相見,隻可惜,我怕是見不到了。”
聽得這一句,站在一旁的素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娘娘!您這是說哪裏話?您還這麼年輕,您的時日還長著那!”
貴妃聞聲輕輕歎了一口氣,疲倦的閉上眼睛:“多活些時日就是多做下些孽,我真真是經不起了。”
素芝微微一愣,還欲再說什麼,但最終隻還是輕輕喚了一句:“娘娘&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貴妃睜開眼看著鼎玥:“素芝,我和二小姐說點體己話兒,你先出去伺候著。”素芝無奈,隻得訕訕退了下去。
看著她關好門之後,鼎玥看向貴妃,抹一把眼角淚痕,道:“長姊,有什麼話連素芝姑姑也要回避?”
貴妃輕輕一笑:“鼎玥,有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咱們鍾家是本朝方才崛起的,如今爹爹升任二品大員,長兄年前才被皇上封了平定西北戰事的定疆大將軍,在外人看來是何等的家門榮耀,可是這份榮耀並不一定是長久的,因為&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話剛說到一半,貴妃便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鼎玥忙遞了一杯溫水給她,她歇了兩口氣,方才繼續說道:“因為咱們沒有後宮的勢力。後宮與前朝往往相輔相成,沒有後宮的勢力就沒有長久的興盛,一朝天子一朝臣。”
說到這裏,她麵色一沉,直盯著鼎玥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如今中宮威儀,淑妃協理,長姊沒有子嗣,情勢如何你應當清楚。”
鼎玥正欲開口,貴妃卻突然緊緊攥住她的手,聲音雖輕卻是無比堅定:“我鍾氏一族能積攢下如今這份功績何等不易?咱們鍾家的女兒不能就這麼一輩子活在父輩們用血肉換來的安逸生活中!長姊已經盡力了,嘉儀是庶女,未必能榮耀家門,所以要靠你,也隻能是你!”
彼時,內室的燭火已然不再明亮,殘缺的燭頭一跳一跳的掙紮著,映著內室的陳設,傾斜下一道道不規則的陰影。
鼎玥凝視著貴妃的眼睛:“是,鼎玥受教了,無論日後得意失意,鼎玥都會牢牢記得自己是鍾家的女兒,無論何時都不會自輕自賤!”
貴妃欣慰的看著鼎玥,手上的力道漸漸鬆了下去:“如此便好了。回去罷,小心這些叫素芝帶你從永巷那邊的角門出去。”
鼎玥點點頭,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打開殿門的一瞬,忽而聽得貴妃在榻上喃喃的歎了一口氣:“欠了的,終究還是要還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鼎玥的腳步微一凝滯,隨而抬腿輕輕邁出了內室的門檻。
她沒有想到,這一次,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貴妃——長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