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停了,柔兒想起望燕說的那一樹石榴花,便讓聞鶯陪著去看。
才穿過花徑,還沒到觀魚榭,居然遠遠望見了二哥許柯。
二哥素來與皇孫交好,早先總是蒼翱皇孫來將軍府與二哥一處,或是切磋拳腳,或是進益學問,或是討論時政。後來因為有柔兒這個礙事的人總要在裏麵摻一腳,那二人便改成了相約在外麵共敘。再之後二哥被薦了個左都侯,隸屬宮中的禦林軍,轄防的就是太子東宮,皇孫便去向皇帝討了他來做了親隨侍衛,更是形影不離。
柔兒覺摸著,這三兩年裏,除了逢年過節全家團圓的時候,她竟沒見過二哥幾次。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二哥竟有功夫在花園裏轉悠?想到這兒不覺得玩心漸起,想跟上去嚇他一嚇。她緊走著追了幾步才發現,二哥根本不是在閑逛,健步如飛卻是在趕路,幾個轉彎過後便不見了身影。
今兒奇了怪了,怎麼都穿園子,不走正門?柔兒納悶的想,於是足下生風,追著二哥消失的方向去,偏要看個究竟。
果不其然,追到角門時看到,門房正要鎖上門,柔兒喊道:“等等!”門房一愣,抬頭看到她氣喘籲籲的跑來,身後還跟著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的聞鶯。
門房立刻停下手裏的動作,躬了躬身道:“二小姐!”然後又把門打開了。
柔兒跑到近前,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撫著胸口,順了順氣才問道:“剛才,二哥可是從這兒過去了?”
“是。二公子著小的開的門。”門房又躬了躬身。
“可知道他去哪兒了麼?”柔兒又問。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大約是往後巷去了。”門房道。
柔兒立刻拔足便又追了出去,穿出後牆邊護院仆從住的小院子,果然看到後巷裏的出口處,二哥正在翻身上馬,而他身邊有個人影已經騎在馬上了。
眼看他們就要打馬離開,柔兒心裏一急,不由的大喊道:“二哥等等我。”
馬上的人影停住動作,齊齊的望向這邊,隻見柔兒跌跌撞撞氣喘如牛的奔到近前。
許柯詫異的問:“妹妹有事?”
柔兒一手叉腰,一手扶牆,一個勁的搖著頭,平了好久的氣才道:“沒事!”
許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那你這麼著急忙慌的叫住我幹什麼?”
柔兒還在喘著,艱難的又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喉才道:“左右沒事,你要去哪兒玩?這次可甩不掉我!”
許柯隻覺得頭頂一群烏鴉盤旋而過,心裏想著,我怎麼落下這麼個狗皮膏藥一般的妹妹啊!這麼多年,有意甩脫她多少次,還是毫不知情識趣,被她碰見就能纏上。他尚未答話,旁邊馬上的人卻“撲哧”一聲笑了,一把溫潤的聲音施施然道:“多年沒見,小姐還是這般直爽爛漫的性子,讓人好生羨慕!”
柔兒這才撥冗注意到騎在另一匹馬上的人,但後巷狹窄、兩側具是深宅高牆,加之今天天陰有雨,馬上的公子隱在陰影中,襯著背後的天空,隻能依稀看出個輪廓,卻看不清麵目。若不是他主動開了口,柔兒還以為是二哥在家中的隨侍。
她還在窮盡目力想看出來是誰,跟在身後的聞鶯卻已經曲膝行了禮,口中稱道:“見過皇孫殿下。”
馬上的人微微側轉身子,點了點頭,麵孔從高牆深巷的陰影中露了出來,柔兒這才驚覺,可不就是皇孫蒼翱。雖說幾年沒見了,兒時那粉琢玉器的樣貌如今已舒展出了英武少年的棱角,但眼角眉梢當年的影子都還在。隻是自己是經由聞鶯提醒才勉強認出來,真不知道聞鶯那丫頭站得比她還遠,這麼些年沒見過是怎麼一眼就認出他的。
柔兒跟著也行了一禮,皇孫謙到:“不敢!”轉頭對許柯說,“難得小姐有興致,就同我們一起也無妨。喝茶聽曲兒,人多些才熱鬧。”
許柯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繼而對著柔兒無可奈何的答應道:“上馬吧。”
柔兒得令,雀躍著爬上馬背,坐到了二哥的身後,低頭交代聞鶯:“你回去吧。”
聞鶯應了聲,站著還沒有動,柔兒忽的又想起來件事情道:“哦,對了,去看看門前那兩棵鐵腳海棠,前些天打了好些骨朵,可別被這場雨淋壞了。”
皇孫聽到悠然笑道:“姑姑十分情趣!對花草也這麼上心憐惜。”說罷驅馬上路。
許柯也輕叱一聲,縱馬在旁邊跟著。三人並不趕時間,便信馬由韁慢悠悠的晃蕩著。柔兒扭頭看著皇孫一本正經的說:“這可不是尋常的花草。這兩株鐵腳海棠是建將軍府時從別處移來的,一株紅,一株白。在別處就不知道已經生了多久了,如今這又養了幾十年,主幹已經有碗口粗,枝椏更是不計其數,每年這個時節滿滿兩樹的花,灼灼其華。這倒還罷了,舊年裏那原本一紅一白的兩樹花,竟還開出了粉色,一樹是紅中染白,一樹是白裏透紅,所以今年定要好生的看顧著,且看又開出些什麼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