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獄中見到杉內雅子的時候,杜梅的心裏還是有些搗鼓。眼前的杉內,衣衫單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當時的她正蜷縮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杜梅的出現,讓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女間諜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渴望。她顫悠悠地來到杜梅的跟前,一把抓住了杜梅的手,說道:“你,你怎麼來了?”
杜梅關切地問道:“學姐,臉色這麼差,他們欺負你啦?給你上刑啦?”
杉內搖頭道:“那倒是沒有。藍衣社那幫人,也就是審了我幾次。在我這兒碰了幾回釘子,就再也沒來過。按照慣例,我可能很快就會被處死。死前能見到你,我還是挺高興的。我這輩子,為了天皇,為了我們大和民族,付出了許多許多。甚至已把靈魂和肉體,全都獻給了他們,我已經問心無愧。唯一遺憾的是……唉,不說了,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海市蜃樓罷了。”
杜梅見杉內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從杉內那慘淡和絕望的神態看來,她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這種決心,在滿鐵受訓的時候,她就已經充分地體會到了那種氛圍。和她一起受訓的人,個個都滿懷著一種狂熱和燥動。
“既然沒有被上刑,我看你就是被凍的。反正都得死,還不如我送送你。”說著,杜梅拿出了那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遞了過去。
杉內接過藥丸,嘴唇顫動了幾天,激動地說:“感謝天皇,感謝老師,感謝……”
杜梅責怪道:“喲!你怎麼不感謝感謝我呀?我這還冒著生命危險哪,真是太不把我這個學妹當回事兒了。”
杉內的臉上已經換回了往日的自信,她笑嘻嘻地說道:“我當然不會忘了學妹的好處。不過,學妹對我的好,那可是要放在心裏的,說出來就顯得見外了不是?說吧,你是通過什麼路子進來的?”
杜梅往走廊深處一指,說道:“喏,這兒有個賈獄長,我跟他有幾分情麵。”
杉內冷笑道:“就他?哼,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呢,還不是靠了我這張漂亮的臉嗎?這老色鬼都盯了我好幾天了。本來,我早就能把他給辦了,隻可惜,最近來了例假,不能做那件事……”
“好啦,我的好學姐,我這兒隻不過是這麼一說,還真以為我要你感激我呀!行了,趕緊把藥給吃了,完了我好早點把你弄出去。”說著,杜梅就往走廊的深處走去。
杉內看著杜梅的身影,自言自語道:“唉,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老師傳下來的忍術啊!”
前麵我們也說了,逃命,是忍術裏邊最基本的一項技能。當然,在日本,他們或許並不這麼說。那麼,杜梅的這瓶藥丸是怎麼來的呢?
那自然是她的忍術老師豬苗代給她的。這老頭甚至要把那些個施毒的藥物,盡數傳給杜梅,卻都被她給拒絕了。最後,豬苗代死活把這小瓷瓶交給她,語重心長地說:“瀨由裏,我知道你生性善良,我也不勉強你。記住,我們做忍者的,其實說到底,逃命的最要緊的。這藥是我精心秘製的,叫做九死丸,用來詐死逃生,很管用的。隻要你在服藥二十四小時之內,把人浸泡在熱水了,藥性自然會散去,到時候,人也自然會醒過來。這可是老師交給你最後的一個技能了,你總會用得上的。還有一個技能,是對潛在危險的感悟,要靠不斷的經驗積累。這在我以往跟你單獨授課的時候已經說了。這裏麵包含的學問可多了,像什麼空氣的溫度和濕度,氣流的平衡,還有光線和聲音等等。這時我們甲賀流忍術的最高境界,不是一朝一夕才能練就的。”
而杉內現在手中所拿著的,正是豬苗代所秘製的九死丸。
當晚,杜梅又聯係到兩個日本浪人,一個叫小澤,一個叫馬場。因為當時日本的經濟狀況日趨低下,他們在日本已經無法生存。到了中國,又沒有什麼固定職業,隻能靠日本政府微薄的救濟和一些社團的聘用來維持生計。
說到日本浪人,或許給我們留下一個誤區。人們好像都有這麼一個印象:留著一撮小胡子,紮著一根高挑的辮子,拿著一把日本武士刀,穿著一身和服,拖著一雙木屐,有著一身好功夫。其實,這隻是當今影視作品中一個慣用的翻版罷了。真正的日本浪人,其實並不是這樣的。至少,他們並不全都具備這種特征。
而杜梅找到的這兩個人,他們根本就不具備上述的任何一個特征,乍一眼看去,和中國人毫無區別。一個穿著當時很流行,也很傳統的日式中山裝;另一個居然非常搞笑地穿著中式長袍,隻是,那袍子有些破爛,也不知是哪戶人家給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