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姐姐”這兩個字,少女明顯愣了一下,停止了對王銳的攻擊,呆呆的看著滿是屍體的山道,神情呆滯,良久,她瘦弱的肩頭聳動起來,哇的一聲,淚水噴湧而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著,踉踉蹌蹌的衝向荊棘叢,瘋了似的尋覓起來。
王銳捂著額頭的傷口,對猴子說:“去幫她把她姐姐的頭顱找回來,找到屍身後縫回去……唉,這狗娘養的亂世!”
猴子說:“當家的真是菩薩心腸!”把破陣弩還給王銳,跑過去幫忙了。
此時,最後兩名官兵擺脫了憤怒的山民的圍毆,跌跌撞撞的朝王銳這邊跑來。沒什麼好說的,王銳長刀一揮,兩顆頭顱都飛了出去,失去頭顱的身體仆倒在地,為這場屠殺畫上了一個血腥的句號。渾身是血的山民喘著粗氣,瞪著一雙血絲縱橫的眼睛盯著王銳他們,蠢蠢欲動,隨時可能撲上去圍攻他們。他們已經殺紅了眼了。一位手臂上帶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的粗豪漢子連聲大喝,總算將那些準備圍攻王銳一行人的山民的魂給吼了回來,避免了一場悲劇————如果他們真的昏了頭去攻擊王銳等人,王銳他們肯定會大開殺戒的。這位還算理智的粗豪漢子向王銳一拱手,說:“姓彭名壯,是雞冠山磷礦礦區的工頭,多謝壯士拔刀相助,幫我們報了這血海深仇。敢問壯士貴姓?”
王銳說:“免貴姓王,王睿,睿智的睿。彭峒主,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官兵……”
彭壯狠狠一腳將一名官兵那被砍得不成樣子的屍體踢出老遠,憤恨的說:“不瞞壯士,我們是從陝西、寧夏那邊逃難過來的,在雞冠山一帶搭起窩棚,與野獸為伴,以樹皮草根為食,苦度時光,後來南陽那邊大量收購磷礦,我們雞冠山正好有磷礦,便把一幫有力氣的年輕人組織起來,開采了礦石運到南陽去賣,換幾個錢買些糧食糊口,日子過得雖然艱難,但總有個盼頭。但是今天,這幫畜生殺氣騰騰的來到礦區,一口咬定我們是土匪,根本不給我們解釋的機會,揮刀就殺!可憐那些鄉親,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便已經身首異處了,有幾個跑得慢的小孩被他們抓住,慣到石頭上生生摔死!他們到底是朝廷的士兵還是屠夫啊?我們隻想挖點礦換幾個錢,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犯法的事情,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們大開殺戒!”說到這裏,這位身材魁梧的漢子聲音哽咽,眼淚都出來了:“可憐我那婆娘由於有了身子,起不了床,躲在窩棚裏,結果被他們一把火給活活燒死了,畜生,通通都是畜生!”
————現在很多人在指責滿清入關後大開殺戒,殺了好幾千萬人,著實令人憤怒。但是仔細想想你就會發現,這裏頭有很多問題。嘉定三屠、揚州十掠這些慘案是滿清幹的,無數平民慘死於他們的屠刀之下,這個不容否認,但是,這幾千萬人可不全是滿清殺的。這幾千萬人裏,有很大一部份死於饑荒和瘟疫,前者是拜大明官吏和土豪劣紳所賜,是人禍,後者則是天災,無話可說;然後又有很大一部份是死於流寇手裏,很多流寇打下一城便掠盡城中財物糧食,將青壯全部編入饑兵,那些沒了糧食,沒了頂梁柱的百姓無路可走,隻能跟著流寇走,這就是流寇可以在很短時間內發展到數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怎麼剿都剿不完的重要原因。這些饑兵都是炮灰,裝備最差,口糧最少,打仗的時候總是打頭陣,承受官兵最淩厲的打擊,每次戰局不利,流寇都會扔下他們給官兵喂刀,帶著一點骨幹逃之夭夭,然後瞅準機會東山再起,用不了多久又能拉起幾十萬人馬了。最後,還有相當一部份人是死在官兵手裏,明末的軍隊,除了秦良玉的石柱白杆兵和盧象升的天雄軍軍紀比較嚴明之外,絕大多數的明軍都軍紀敗壞,殺良冒功是家常便飯,更有甚者甚至幹脆攻打自己人的城市,打破一城便大開殺戒,飽掠一番,這些王八蛋其實並沒有比滿清好到哪裏去。現在這幫可憐的流民遇上的就是這麼一群人渣,毫無底線的壞胚,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他們當成流寇給砍了。
當然,如果真的遇上了流寇,就別指望他們能夠如此神勇了,他們的悍勇都是針對老實巴交的老百姓的。真不知道這些百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攤上這麼一個亂世,這麼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