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聖明,因先前李克用將軍率沙陀部於江淮地方追剿黃巢反軍有功,你上月曾特頒旨令其回京行賞的。"
經這一提醒,李儇方才若有所悟道:
"是是,虧得統領提醒,事務一忙,朕都險些忘掉了。"
簡方眼看著這一老一少的一番戲份十足的對答,心暗想,剛才若沒鄭相提醒,估計將軍這趟京城就是白跑也未可知了。
皇帝李儇振了振衣,少年的臉蛋朝李克用一本正經道:
"將軍為我大唐社稷之重一路上奔波辛苦了!"
李克用又拜:
"為君王解社稷之憂,乃臣子之職,克用絕不敢言苦。"
"甚好,甚好!"
李儇龍顏甚悅,表情生動起來。看來年紀雖小,倒還是明白屁股底下江山的重要性的。
簡方暗歎口氣,繼續匍匐跪在一旁。
皇帝李儇點頭回顧田令孜道:
"來啊田總管,代朕向李將軍宣嘉賞詔。"
話音剛落,簡方卻聽到田令孜不動聲色道:
"皇上稍慢,臣有一事正好想問及克用將軍,待此事問清楚後再頒詔不遲。"
大殿倏然鴉雀。
簡方抬頭偷瞄了李克用一眼,李克用身姿依然沉著,麵目鎮定。
"田統領有事請問。"
"田某請教將軍可認識一人否?"田令孜啟唇發問間眼神忽又犀利起來。
"敢問統領所指何人?"
"此人姓劉名馳馳。"田令孜一字一句道。
李克用抬頭迎麵而視。
"劉馳馳?此人為何人?"
田令孜一步步踱下台階道:
"此人長安人士,劍客出身,現為朝廷之通緝要犯,但不知將軍可認得此人?"
簡方頓覺得手心汗出,耳畔卻聽李克用毫不猶豫道:
"回統領,克用不認得此人,也未曾聽說此人。"
"當真?"田令孜人在丈外,語氣卻已逼迫過來。
"君前無戲言,克用確不認識此人。"李克用隨話起身,語氣不興,然而卻透著毋容置疑。
"那我怎聽說,曾有人於京郊見到過將軍和這劉馳馳混跡於一路?"田令孜依然不饒道。
"是麼?"李克用揚起頭,唯一的左眼爍爍有光:
"克用奉聖命衛戍山西,素來以晉地安危為一己重任,除非公務否則甚少回京,更別說與長安城內一重犯有交,敢問田統領的消息從何而來?"
田令孜眼神從李克用臉上陰鬱地一掃而過:
"年初開春之際將軍可曾到過長安城?"
簡方在一旁隻覺得心跳得厲害。
李克用略是蓬卷的發髻依然揚著,那是一顆驕傲的沙陀頭顱。
"不錯!李某確於今春到過長安。"
"那將軍到長安所為何事,又有何人相隨?"田令孜緊問道。
"克用但凡到長安隻為軍務,不為其他。"李克用坦然答道。
田令孜臉上咧出絲幹癟的笑來:
"若為軍務,那老夫怎不知曉?"
他是十萬神策軍統領,雖說唐軍早有內外之分,但照理而論,他如要過問地方軍務也並無失當之處。
知道這老頭是在尋釁,李克用正待考慮如何答他,卻想不到一旁的首相鄭畋搶前從容道:
"我看田總管大可不必如此介意,當日克用將軍趕來長安不過是與我磋商剿禦黃巢叛軍之事,事出有因,就不必拘泥於你我的細節了吧!"
歲月的皮膚褶皺讓這姓田的老兒一眼看去沒甚太大的表情變化,不過簡方卻注意到他眼神裏瞬間有如刀光閃了一下,接而收斂般地緩了,他轉臉微向李克用:
"既鄭相都出言代為解釋,那田某也無甚可說,隻不知你那一趟同行還有何人,老夫可是聽說將軍身邊不止一人。"
李克用回道:
"不錯,那次長安之行共是三人,除我以外還有兩員副將。"
"副將?"田令孜極是敏感地問了句。
李克用看他一眼:
"兩員副將,一人就是此刻隨我進殿麵聖的簡方將軍。"他回頭朝簡方處略略示意了下,"另一人是我同胞兄弟李克讓,雲州營牙將軍階。"
田令孜目光從簡方臉上一掃而過,頗有些深意道:
"將軍哪來的胞弟,怎麼從未曾聽人提及過?"
李克用豁然笑道:
"我這胞弟克讓天賦異稟,自小習武驍勇善戰,十五歲就隨我一起四海征討,早累下戰功無數。此次江淮一帶追剿黃匪,論及功高,無人可以與之匹敵。但他偏卻是個不吝功名性野的主,所以至今未曾聞達於朝堂之上。今如不是蒙田大統領提及,我斷然也不會說到他。"
"是嗎?"田令孜眯眼道:
"如拿他與將軍你比較呢?"
李克用抬頭笑道:
"這個,論及武力,恐怕我還真差了他一籌。"
一旁鄭畋聽到後麵露欣喜:
"那你這胞弟李克讓現在哪裏?雲州還是江淮?"
"不瞞鄭相。"李克用略帶無奈道:
"他此刻就等候在城外客棧,我怕他少識魯莽唐突了禮節,所以未敢私自做主帶他入京。"
"那正太好不過!"鄭畋一闔掌,立即回頭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