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並非色情的故事(1 / 3)

落日的餘暉染紅了西山和西山上的楓葉。深秋的黃昏空曠而淒涼,孤獨的馬路靜靜地躺在冷峻的北風中,瀟瀟而下的落葉在寒風中旋著不三不四的舞步,飄向黑暗,飄向角落……

高欣邁著沉重的步子,無精打采地走在馬路上,他已經習慣在黃昏時出門沿著這條馬路徘徊,讓自己在這個靜謐的世界中,獨自咀嚼生活的苦樂和人生的悲歡。

35歲了,他仍然孑然一身,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那曾經要遠渡重洋將自己變成洋人的美夢,仍像水中的圓月,畫上的葡萄。所在的B城劇團已是千瘡百孔,小穴大穴層出不窮有能耐的“穴”出去就不歸巢了,沒本事的撮合著為人跑堂伴舞或去三流舞廳來一段道白,唱幾句喊喊叫叫的時髦歌兒,也能賺幾個早茶錢。而高欣不是這一類人,他沒有走穴的本事,也沒有跑堂伴舞的臉麵,他是一個自認為堂堂正正的五尺男兒,B城劇團紅極一時的舞蹈演員,外貿某公司總經理的太子,不能一舉成名,也不能自己掉價,丟人現眼。

市場經濟的大潮,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席卷著人們陳腐的觀念。望著在秋風中飄落的樹葉,高欣冷顫顫地將衣領豎起,心中思忖著:我難道也是不經風吹的落葉,懼怕浪打的扁舟,隨風飄落,隨浪漂流?不,我要站在風頭立在浪尖,我要比那幫做鳥獸散的哥兒們,那幫任人點唱的賣藝的娘兒們擁有更多的財富,更多的情人。我可以經商,我可以調到外貿去,我還可以……他又想起了去年去香港演出時,拜認的幹媽。

幹媽該給我回信了。他這樣想著,結束了在黃昏中的徘徊,走近了劇團的大門。

坐在南下的列車上,高欣慶幸自己料事如神。他剛在生活的十字路口徘徊,幹媽便向他發出了動人心魄的召喚。那情真意切愛子憐子的拳拳之心,像大海上的航燈,像黑夜裏的啟明星,導引著他。他苦口婆心地說服領導,說服父母,匆匆趕來廣州,去會從香港歸來的幹媽,去商討未來的大業,去追尋美好的前程。隻要能談成一個合資項目,我高欣就不愁拿不到一個港商代理或董事長或總經理的頭銜。突然間,他覺得金錢、美女,甚或天上的星星都成了他手上的玩物。他想,即使幹媽使我腰纏萬貫,我也要保持獨身。婚姻是枷鎖,女人是圈套,有錢的老板還要砸碎枷鎖,鑽出圈套,我又何必挖空心思往裏鑽咧,要鑽就鑽女人的空檔,找那些不設防的女人享盡萬般情愛,玩盡千種風流,那才不枉我這舞蹈演員的身材,相聲演員的口才。幹媽不就是獨身麼,50歲的人了,還顯得那麼細嫩,那麼豐滿,那麼紅潤,那麼光彩照人。他想著幹媽,想著金錢,想著美女,心裏美滋滋的,咽下的口水都有了甜味,世界一夜之間在他的眼前變得萬花筒般美麗。仿佛窗外的鮮花為他而開,身邊的姑娘

為他而來。

他遐思萬千,心旌飛蕩,冥冥中,他感到幹媽那溫柔和善慈祥的粉臉貼近了他的肩頭他的耳根他的臉頰他的唇……

那是去年6月,他們劇團去香港演出,他表演的獨舞《心聲》獲得陣陣掌聲,掌聲中有不少為他獻花的少女少婦。還有一位貴婦人,一連五天都來了,每次都給他獻花,他被鮮花簇擁,他被掌聲淹沒,他記不清少女少婦們那張張漂亮的臉蛋,隻有那位貴婦人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第五次給她獻花時,隨手遞給他一張名片,他隨意接過來揣進口袋裏。演出完畢回到旅館,他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取出名片想瞧個究竟。心想,這女人肯定是為他而來,看上去不到40歲的年紀,一條碩大的項鏈掛在圓潤的脖子上,項鏈上一個圓圓的墜子貼在深深的乳溝中央,粉麵上麵整修得如柳葉的細眉下嵌著一雙扇動人的明眸。給他獻花時,手上那顆藍寶石戒指裏,發出一撮幽藍幽藍的光,像黑夜裏貓的眼睛,直逼他的眼簾他的腦門他的心。

她難道知道我還沒成家?她難道還是獨身女?她像個貴婦人,對,他是個離了婚的貴婦人,她是個風月場上的老單身。35歲了,到香港找個寡婦貴族不掉價不羞人麼?他胡思亂想,搖搖頭長歎一聲倒向床頭自嘲地說:“豔福難享喲。”口裏這樣說著,手卻拿著名片湊到台燈下細細瞧了起來。管她娘的,打個電話試試深淺再說。到香港一趟,不求找個老婆,能找個朋友也不枉這一回。他的心在說,他的眼卻有些傻了:“香港豪豐有限公司副董事長沈冰潔”幾個燙金耀眼的大字首先鑽人了他的瞳仁裏。

這生意場上的女人為什麼要連續五次給我獻花?這不解的鮮花之謎,這撩撥人的貴婦人,使他躁動不安,他躊躕良久,還是撥通了沈冰潔家的電話。

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人生。這是他後來才知道的。此刻,他的思緒還在隨著列車馳聘,他的思緒還停留在一年前,那個不眠的夜晚那個不老的港灣。

“喂,您好。”

“先生是誰?”

“您是沈夫人,不,沈女士吧……我……”

“什麼夫人女士,先生就叫我董事長吧,沒猜錯的話,您是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