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與線
在幾何學上,兩點確定一條直線,而在一條直線上又有無數個點。同理,在一個平麵上也有無限條線。反間諜工作如同在麵上找線、線上找點,是一項艱難的工程。
吳才德究竟是什麼人?6505又是誰?——兩個可疑的點!
入夜,H省公安廳國家安全處會議室燈火通明。處領導簡要說明該案情況後,對偵破工作作了具體部署:派偵察員黎平、劉野兩人會同W省安全部門的情報、破譯專家進行“會診”。
“會診”得出如下判斷:.
1、吳才德的信和對6505的指令都有報安內容,因此,很大可能都是新近入境的特務。
2、輸送的情報與H省有關,特務極可能潛伏在H省或到過H省,或在H省有落腳點。
3、情報是通過非正式郵路傳遞。因此,潛特配有中緬交通線。
通過進一步分析計算,破譯專家們發現了最重要的第4點。
“吳”字的四角號碼是“6080”,“6505”是“6080”加上發報日期4月25日即“0425”所得,據此破譯電文為:
立足H省,建點經營,發展組織,收集軍情。
兩個可疑的點,連成了一條無頭的線。於是,一張隱形的網撒開了……
H省國家安全處成立了以黃作為首的“425案”偵查小組,並抽出黎平、劉野、黃木、廖思4名偵察員專案偵查。偵查工作迅速展開,一切持有正式護照進入H省的可疑對象都被“排除法”調查否定。‘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一晃就是20天,偵查組所作的工作仍然是“否定”。正當這種摸底調查進入尾聲時,專案組獲得了一條新的線索:B縣城關鎮失蹤了兩年的張夕兆最近出現,並持有泰國護照。偵查小組迅速對張的護照進行核實,證明張夕兆的護照是假的。
張夕兆何許人也?
二、奇怪的生意人
張夕兆在這地處於山區的B縣城裏,是個遠近聞名的生意人。30來歲,身材高大,能言善辯。平時吃的是“洋”煙、“洋”酒,說話還來點“洋”搭頭。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很少做生意,哪來那麼多錢?更加令人奇怪的是,1985年5月的一天,他突然不知去向,兩年時間內杳無音訊。
他的妻子和年老的父親,為了判明他的生死,曾翻山越嶺到廟裏求神問簽,也無結果。
1987年元月10日,正當尋夫無望之時,張夕兆的妻子宋婭突然接到一封從S縣寄來的信。打開一看,是張夕兆的筆跡!他還活著?!一口氣讀完信後,她再也按捺不住思夫之情,匆匆奔向S縣找丈夫。
夫妻見麵,自有一番激情。張夕兆倒還沉得住氣,說是對不起家人,兩年來一直忙於商務,沒有顧家。宋婭沒等他說完便抱住他哀求:“夕兆,你同我回去吧,父母和孩子都非常想你啊!我不指望你發什麼大財,隻希望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你跟我回去吧!”
就這樣,第二天他便與妻子回了家。
春節過後,張夕兆在家呆不住了,心裏時刻想著那邊的“生意”。可妻子寸步不離他,生怕他再次“失蹤”。“我寧願陪你坐牢,也不願讓你再出家門了。”宋婭哀求張夕兆。
“我不出門,錢從哪裏來?我想到春城去學攝影,然後到界溪旅遊區搞個照像館。而且,我在卡錫還有一筆‘鑽石生意,未了,正好可以拿筆錢回來做開辦費,你不放心,就陪我去好了,反正四舅家在春城。”
善良而軟弱的宋婭隻好點頭同意。
到春城後,經宋婭的四舅介紹,張夕兆找了一名叫郭安民的個體攝影師當師傅。他們很快成了好朋友。不過張夕兆無心學攝影,他關心的是卡錫的“鑽石生意”。他托郭安民
弄來兩張春城東方藝術中心的介紹信,於3月20日邀郭一起
去卡錫。宋婭隻好無所事事地呆在四舅家。
師徒一去就是半月,這期間,張夕兆帶郭安民往返於盈江與卡錫之間,尋找“生意人”王有文。同時還用50元錢托一位境外的景頗姑娘帶去一封寄給密支那市吳老板的信。
吳老板大鑒:
分別月餘,甚念。今日來盈江做生意,望轉告楊老板派人前來結清帳目。並請代購“柯達”彩卷2000盒,彩色衝擴設備一套。來信請寄春城經武路35號郭安民轉。
弟張文修呈
4月10日,張夕兆和郭安民返回春城,並帶回4000多元現金和兩副玉圈。
宋婭見丈夫無心學藝,又靠無本買賣賺錢,心裏不踏實,加之假期已到,便逼著張夕兆一同回到H省。
可回家沒幾天,張夕兆又返回了春城。
距中緬邊境不遠的春城,似乎對張夕兆有特殊的吸引力,他真是一個商人嗎?
三、色情間諜
古人雲:酒色之徒不可為間。但是,自從克格勃在專職“燕子”的基礎上,發明了“烏鴉”以來,古人的用間理論便得以補充、修正和發展。“色情間諜”不僅是諜報學中的專門術語,而且已成為獲取重要情報的手段之一。
張夕兆4月13日將宋婭送回Y縣家中後,又於18日啟程赴春城。這一次他感到沒有宋婭同行是那樣的輕鬆自如。他想起了之與曾有暖昧之情的汪青青。
汪青青是龍川縣僑務辦公室的保密員兼打字員,丈夫康友良是穿梭於章鳳和緬甸洋人街一帶的個體戶。張夕兆1985年12月曾因生意在她家住過一段時間,還與康友良拜了把子,稱兄道弟。
龍川,W省的邊境縣,與緬甸一水之隔。呆在春城心急如焚的張夕兆給龍川掛了一個長途電話,受話人汪青青戰戰兢兢地說:“你,你真是夕兆嗎?你在哪裏?你這兩年到哪裏去了?你什麼時候來龍川?”張夕兆回答了一句:“友良弟好嗎?咱們見了麵再談吧。”便掛斷了電話。
張夕兆與青青久別重逢,免不了親親熱熱、恩恩愛愛一番。之後,他十分關心地問起友良和他的生意。青青臉有難色地說:“他的生意很不景氣,前段做牛生意虧了4000多元。目前緬甸局勢動蕩,山兵與政府軍正在打仗,唯一能發財的就是槍支、子彈。我前天勸他不要死腦筋,還吵了一架,他一氣之下跑到章鳳哥哥家去了。”
青青為張夕兆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張夕兆從這位景頗女人製作的美味佳肴裏嗅出了腥味,便說:“要是我那位能做出這樣的飯菜,我一天也不願往外跑了。友良老弟真是有福之人啊。”
青青心裏美滋滋的,臉上熱辣辣的,可想起康友良就有一股無名火:“他算什麼男人,生意做不好,連老婆也不會關照。要是能有你一半這樣體貼人,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張夕兆儼然以一位兄長的姿態,慢聲細語地安慰她:“我們內地人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塊木頭背著走。,你比友良弟確實要強,年紀輕,又漂亮,真讓人羨慕呀!”張夕兆邊說邊用手在青青的肩膀上輕輕拍著,接著變成撫摸。
張夕兆竭盡全力施展魔力,使青青感受到了很大的滿足,徹底被他俘虜了。
青青開始帶紅頭文件給張夕兆當小說看了。先是秘密件,後是機密件;看完地方文件,又看中央文件。可張夕兆說,“做生意就要探著時代的脈博。不了解國家的核心機密,就抓不住生意的‘熱點’。”於是,絕密件也擺到了張夕兆的床頭。
4月30日晚,康友良回來了。
康友良說:“現在雲母片很走俏,我通過洋人街的兆侖在緬甸八莫聯係了貨源,可惜山兵叛亂,無法去八莫看樣品,唉!”
張夕兆看到康友良為難的樣子,心想,要是能去八莫一趟,給緬甸境內的吳老板寄封信,不是既可領到“信息費”,又可和康友良合做一筆生意嗎?“老弟:你別急。做生意講的是信息、膽量和信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我陪你到八莫走一趟。”
“沒有山兵政府的通行證,進不去。”
“請兆侖出錢到山兵政府那裏搞,我想總會有辦法的。”
張、康星夜兼程,天亮前越過邊境趕到兆侖家。兆侖從張夕兆手裏接過200元人民幣,用它換回1500兀緬幣,辦好了山兵政府的通行證。
5月2日,3人一同前往八莫。5日抵洗霸河,住在兆侖的景頗族親屬家。6日晨,緬甸政府軍同山兵遭遇,在離兆侖親屬家150米的地方交了火。兆侖趁機而逃,張夕兆和康友良隻得跑到山上躲了兩天。康友良也打退堂鼓了。但張夕兆主意已定,冒著槍彈,以300元緬幣請了一個印度三輪車夫帶路,徑自往八莫而去。
到了八莫後,張夕兆甚至想長驅直入,到密支那麵見吳老板,但交通已斷,連信也寄不出去。萬般無奈,張夕兆隻好用150元人民幣請那位印度三輪車夫的弟弟將他從小路送回章鳳,同時還帶回了雲母片樣品。當他5月16日趕回龍川時,汪青青已為他代收了一封發自盈江的電報。張夕兆的心踏實了。他安心地等待著來自盈江的“生意人”。
康友良在洗霸河的山裏吃了兩天野果,回來就一直因瘧疾住院。張夕兆去醫院看望了他,並送去了雲母片樣品。
青青每晚都主動來到張夕兆的房間,直到張夕兆說“天快亮了”她才失落了什麼似的離去。當然,張夕兆需要的隻是她送來的文件和一日三餐的生活照顧。當家中無人時,他便用一支有水不現字的新鋼筆,在一個長方形日記本上摘錄著文件中他所需要的“信息”。
5月22日,盈江的“生意人”來了。他叫老K,是楊老板派來的。張夕兆與他對上暗語之後進行了長談。最後,交給他那個長方形日記本。老K給了張夕兆8000元人民幣、一封隻有張本人才能顯影的密寫指令和兩瓶特製密寫藥水,並約好了8月底見麵的地點。這,就是張夕兆曾經寫信要求楊老板了結的“生意”。這,就是張夕兆向吳老板索取的“信息費”。
張夕兆的龍川之行,建立了一個自認為可靠的聯絡據點。
四、沆瀣一氣
1997年6月1日,H省成立“425”專案指揮中心對案情作了認真研究後作出如下決定:
1、盡快對“425”實行內線偵查與技術偵查相結合的立體偵控;
2、請求春城配合,調查“425”在春城、龍川一帶的活動情況。
6月1日,張夕兆從龍川返回春城後,在四舅家以談生意為名大擺宴席。他四舅是春城軍區離休幹部。宴請對象除了郭安民以外,都是四舅的戰友或者是他在四舅家結識的軍界朋友。參謀楊揚托張夕兆買摩托車,張便要楊搞500發子彈打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