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九 窮途狹路(下)(2 / 2)

“李洛……多日不見……”無需抬眼,他就已猜到了答案,可是張洵帶給他的噬心散,幾乎將他的意識撕裂成兩半。

李洛,這個已經死去的人,突然地從黑夜裏走出來,兩眼含著殺人的綠光。血鬼堂的人見了他就如同見了鬼:秦嘯親自宣布了他的死訊,他竟為何還活著!那麼他和謝君和,究竟誰才是血鬼堂堂主?

李洛突然揚手,拋出一輪劍光。隻見光輪閃過,君和的右肩胛便皮肉綻開,鮮血直流。又一劍搠下,隻見帶血的劍刃埋沒於他的腿骨。劇痛陣陣,然而隻換得死一般的寂靜。黑色的血無聲地流淌。黑夜幾乎要將他埋葬。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血鬼堂卻突然之間瘋了似的喊叫起來:“為血鬼堂清理門戶!李洛,你這吃裏扒外的家夥!”他們不服,紛紛舉劍向前,一時間鋒刃如山。

可是李洛嘴角一挑,那第一個上前對抗的,便被一劍割了喉,悄無聲息地墮地。張洵又一次站到眾人麵前,舉著他帶血的拂塵,拖長音調:“謝君和假傳秦爺之令,以下犯上,不認罪,便是死。”

“進是死退也是死,今日有謝堂主,他日便有我們!我們這般賣命是為了什麼!”一排血鬼集體殺上前去,李洛再起一劍,又有人倒下。但是更多人排成緊密的隊形步步向前,逼得李洛與張洵步步後退。二人同時與百餘高手對峙,怕是沒有這膽氣。

“殺光了血鬼堂也不可傷謝堂主!”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擋在謝君和與李洛之間。

張洵陰深的眸子射出詭異的光。他對血鬼們說:“你們護著他的命容易,但是,護著一個身中噬心散劇毒的活死人,隻是讓他更加生不如死。”

就見他揮動拂塵念念有詞,謝君和隻覺心如碎裂一般,他的手指深深嵌進泥裏,死死地抓著草木與土塊,卻也解不了痛。終於,平地裏,響起撕心裂肺的吼聲,震撼了整個山穀,也深深震顫著血鬼們的心。

旁觀的劍客們無不動容,雪海驚恐萬狀。齊天喬卻緊緊地捂著她的嘴,在她喊出聲之前。豈料一陣吃痛,是雪海死死咬住他的手腕,似乎隻有把所有的恨放在牙根,才夠忍下所有。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動搖,因為他不能再讓楚雪海卷入這漩渦,既然允諾過生死相護,便唯有傾心以守。吧嗒,吧嗒,巨大的淚珠一顆顆滴落在天喬的手背上,他借出肩膀,任她倚靠著,無聲地抽泣。

血鬼們依然寸步不讓地守在謝君和的身前——哪怕這個人隻做了他們幾個月的老大,但是若讓他們以命交換,他們心甘情願。

李洛從君和身上找出那血玉令牌,獠牙似的獸紋此刻更加猙獰。他哼哼作笑:“血鬼堂,隻能由一人作主。秦爺之令很簡單,我與你之間,誰活到最後,誰就是血鬼堂堂主!”

“我們隻認謝堂主!”

聲音起,李洛又要殺人,被張洵攔住了。

張洵對謝君和微微一笑:“謝大俠,幾十年來血鬼未曾造過那麼大的反。若是讓秦爺知道,隻怕你無力再護他們。你莫要害了這群與你以命相交的兄弟。”

謝君和望向齊天喬的方向,就見天喬依然堅定地護著雪海。他似乎放心了,嗤笑一聲:“我跟你走。不必害自家兄弟性命。”

血鬼們還是寸步不讓。

李洛與張洵呆愣住了。

“血鬼堂自會護送堂主北歸,不勞二位!”百餘人的隊伍,簇擁著朝長河的方向而去。火把沿著山脊,一路蛇行向前。隊伍的中間,最有力的漢子身背著因傷不能行的謝君和,一腳高一腳低地行進在山道上。隊伍的最後,是他們名義上的首領李洛。

齊家劍客眼睜睜地目送著秦家的人,忍受著自己被當作空氣的滋味。

雪海已不再流淚了。她終於掙脫開齊天喬的保護,仰著頭,對著風,迎向東邊,淚痕一會兒就已幹透。那裏的山脊背後,她所牽掛著的地方,終會有晨光降臨。“對不起……”天喬對她說,“你救不了他,我也一樣……江湖有時就是這樣,毫無公平可言……”

“謝謝你大個子……我知道,你們都希望我好好的……無論是你還是他或是我的兄長。你回家吧,我也該回家了——兄長一定等著我。”她頭也不回地提著雙劍獨自向東而去。

“雪海!”天喬向著夜色呼喚了幾聲,隻是,她已決意不再回頭。

天喬囑咐劍客們先回船啟航,而他則逆著人流,沿著山脊一路默默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