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花墜泥淖(下)(1 / 2)

寒光一閃,她以為自己要沒命了,卻聽砰然一擊,木頭碎裂的聲音裏,柳葉刀向她脖子邊的木柱沉沉地紮去。側頭,唯見深陷的刀柄,不見半點鋒刃。

木葉背對著她,卻是全身都在暴怒中抽搐不止。能夠望見他緊攥得咯咯作響的鐵拳和渾身都已繃緊成鐵石的肌肉。甚至能夠望見他手背上青筋下沸騰欲出的血液,還能夠望見灼燒中繃緊的側臉——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她的骨頭都磨碎!

但這陣憤怒終於漸漸平息下來,木葉重新麵對她的時候,唯有一臉凍成冰霜的微笑而已。

“我不會傷你,但自有人會——讓你生不如死。”

雪海的臉上無緣無故地熱得沸騰,可心頭的結也解開了一半。輕輕籲出一口氣,繼續天真無害地笑了起來,這回是真心地輕鬆了不少——不知什麼緣故,盡管那雙眼睛似乎隨時都想把她吞噬,但木葉暫時還不敢害她,許是有更大的陰謀。但不管這陰謀到底是什麼,靠岸之前,她尚無性命之憂。

大眼睛忽閃著一眨一眨,冒出一連串的主意。

“我餓了!”

“什麼?!”

“餓了!餓了就是餓了!”她嚷嚷起來。

“餓死了省事兒!”

“要是把我餓瘦了,讓哥哥知道,才不與你合作呢!”

“你這……”木葉差點沒被她氣瘋了。

“嘿嘿,就一點吃的,小氣什麼?還有,太幹的東西我吃不下,要點喝的,最好還是熱的。以及,被你們綁著不能動——要不你喂我吧!”

他的眼中漾過一道殺氣,但是雪海看來,這還遠遠比不過謝君和那妖魔化的嘴臉。有這樣的自信,但凡她無害的笑容下,再大的殺氣也被化成了一灘水。自己唯一剩下的招,就隻有這“厚臉皮術”了!

他收刀出屋,片刻工夫真的端來個盆子,上麵放著若幹點心以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盆子被放置在她的腳邊,他也順便解開了綁縛她的繩子。

“自己吃!”

他的怒視之下,雪海咧嘴一笑,也算是小小的勝利吧。第一件事,是整好自己淩亂的衣衫——她可不想一直就這樣沒形象地與木葉對視,指不定真會招來什麼危險。第二件事,就是狠狠地吃。

還真餓了,點心當然比不過段詩雨的手藝。可畢竟有得可吃了。顧不上嬌弱的形象,捋起袖子甩開膀子就對著糕點一頓啃。

木葉始終皺著眉不看她。

雪海簡簡單單吃完,懶腰一伸,兩腿一蹬,全身的筋骨似乎也複蘇了。然而,紫依蘭蕊香又起,木葉的嘴角閃過一絲狡黠。心下明白了幾分:“真是的,暈暈乎乎的,我要睡了!別來攪我的夢!”仰天一倒,一個骨碌,選準了麻袋垛下擋著風的位置,蜷身而臥——說睡就睡了。

閉了眼,香香甜甜的鼾聲起。

木葉在她身邊逗留許久。如同狡猾的獵犬一般東嗅西聞了好一陣,兩眼終於流露出失望而又憤恨的光芒:“臭丫頭!”隨即,也隻好上了梯子回到船甲板上去了。

貨倉裏隻剩下了雪海一個人。

甲板上的腳步聲逐漸輕了下來,然而,一種迷幻的困頓也隨即襲來,她知道又是紫依蘭蕊,那令人恐懼的幻藥。一骨碌起身,朝四圍張望了一圈,一麻袋一麻袋的貨物,仿佛是些糧食。貨架上還堆放著一卷卷長長的布料,用繩子捆紮著。哪裏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嘛?隻有一扇小得驚人的船窗,剛好隻容伸出一個頭罷了。難怪木葉那麼放心她一個人呆著。無計可施,隻好躡手躡腳向艙門處側耳傾聽。

甲板上來來往往的聲音甚是熱鬧,水手們細細碎碎的言語交織在一起——人實在是不少,當然的,這艘貨船也實在不小。他們討論的話題雜七雜八沒頭沒腦,但是其中一句話分外醒目:“快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