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她說不出話。
楚濤的聲音淒淒地冷:“不能留下?”
“是。”
“不能延期?”
“是。”
“出於自願,非他人所逼?”
“是。”
“沒有半點回旋餘地?”
“楚掌門,你以為你改變得了什麼?別總自以為是!”
“我不喜歡被人嘲笑。”楚濤笑得很委屈,隨即轉身對冷英華說,“抱歉冷兄,我今天非常失禮,不過你一定理解雖為一派之首卻留不住自己喜歡的女人時的心情。”他用了“喜歡”兩個字,深深叩擊著鳳儀的心弦。
冷英華極力克製著,平靜地言道:“小妹與齊家大公子早有婚約在先,實在不堪與楚掌門的風流倜儻般配,恕冷家高攀不起。想必楚掌門這等身份氣節斷不會棒打鴛鴦。請楚掌門高抬貴手,放小妹北歸。此次小妹私自南來,為兄已有過失。掌門若有不滿,英華一身承擔。”
楚濤的語音沉靜蒼涼:“我沒說她不能走。也不會為難你。”他轉向她,“若你親口告訴我:楚濤自以為是令人生恨,你甘願嫁入齊家,永不後悔,我立刻吩咐人準備車馬船隊送你上船。但隻要你願意留下,我立刻派人把冷家人全接來這裏,剩下的一切後果,天翻地覆也好,天塌地陷也罷,我來承擔。”
“這不是鬧著玩!”謝君和大吼。他的決定會嚇到多少江湖人,簡直無法預料。
冷英華又一次拱手作揖:“楚掌門三思。”
“我不信齊家能把這裏踏平。至於南岸,若有人敢聒噪半句,我知道怎麼讓他們閉嘴。最壞的後果,大不了,這掌門誰愛做誰做去!鳳儀,我隻等你開口。”
她抬眼一笑,搖了搖頭,從嘴裏蹦出極低沉的幾個音:“出去!”
楚濤盯著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直到她再次重申:“出去!”他微皺了皺眉,隨後,一言不發,一個手勢也沒有地轉身退了出去。他的步伐特別快,一瞬間的功夫,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冷英華重重歎息了一聲,為妹妹擦去眼淚:“齊楚兩家,我們誰都開罪不起,委屈你了,鳳儀……”
她和楚濤的最後一次對話,就這樣匆匆收場。一場隨時都要席卷江湖的軒然大波最終居然悄無聲息地落幕。一切都結束了,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不到三個月,楚濤娶了史家千金薇蘭為妻。那一日南岸燈火通明。江湖人徹夜狂歡。有人贈給楚濤一個“忘情公子”的頭銜,他笑而領受。
又是風靜靜地吹,又是清冷月色,又是獨自漫步在空蕩蕩的庭院,她知道,他不會來。形單影隻,空中飛過離群的雁,滿院孤高的梅花落了一地的花瓣,如同一張銀色的地毯,枝杈正倔強伸展,似要撐起整片天空。然而楚濤不會來了。黑夜中簷下的紅燈籠明明滅滅,如同她永遠沒有結果的等待。也許他早已忘了吧,然而無論銘記還是遺忘都毫無意義。
隻剩了每個寒夜裏,撞進夢境的一縷幽香。
一道白影不合時宜地劃過庭院上空。輕捷傲然的身姿,似故意要挑起她注意的囂張,停留在簷角霎時,又從容隱去在重簷背後。她警覺地大喝:“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