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不得於飛(下)(1 / 2)

冷鳳儀斜倚回廊,抹不去的淚痕在月下閃著瑩瑩的光。睜開眼,眼前隻是一片寂靜的虛無。怕回想這樣的交鋒,卻又總是逃不脫地記起。“哥,對不起,我贏不了他……”可是對於齊爺來說,“贏不了”意味著什麼?她深深清楚。

“合作吧,哥。隻有這一條路,勸齊爺與楚家合作。”

兄長的笑聲帶著刺入骨髓的冰冷:“那小子教你這麼說的?”

“哥!合作,於三方皆有利。若如此交鋒一路敗績,你真的以為齊家和冷家還能一直如故交?”話音落,一記響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臉上。妝鏡前,淚痕闌珊,兄長青灰繃直的臉上隻看得到切齒的憤怒——冷英華絕不是個容易動怒的人。她已觸及了兄長的底線。

“鳳儀,你得知道,齊家和冷家唇齒相依。”

她記住了,直到現在。於是,她隻能接受自己的命運。似乎還能聽見回蕩在園中的笑語,似乎還能聽見井台邊的腳步,似乎還能聽見涼亭裏棋盤上簌簌作響的棋子聲,似乎還聽得見更漏徹夜嘀嗒。但這一切都已不值得留戀了。更何況,她不想做撲火的飛蛾。

黑石崖上,楚濤猛然止住了她的弦。她不敢抬頭,怕一旦觸及他少有的犀利。

楚濤慢慢撤回手,轉身麵向奔騰著的長河:“鳳儀,即便怨我,也不必拿琴出氣。”

“楚掌門贏得漂亮!”她忽然抬高了聲音,“論威望,你一呼百應。論武藝,你橫掃對手。論生意場上,齊爺即便財大氣粗,也爭不過你。兄長昨夜收到齊爺的信,或是三日內取你性命,或是三日後他提頭去見齊爺。這大概是你最想看到的一幕,你贏了。”

“冷兄……是個義氣人。”平直的語調,卻分外冷漠,“他本已占了上風。若夠狠,加之齊爺支持,我斷然沒有活路。南岸蔣爺數次邀約他聯手切斷航道。水賊肆虐,殺人越貨,實是司空見慣的事。要不了幾次,逐羽劍派必然威信掃地。但他遲遲沒有回應,卻給了我清理對手最好的借口。”

“聽著自己的兄長如何被整垮,實在很有趣!”

楚濤沒有理會她的怒火,兀自坐到自己的琴前,撩撥出一曲“鳳求凰”。卻已不是原調。清脆優雅的琴音裏,夾雜了難以言說的悲涼。

“窈窕佳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她當下愣在了原地,漲紅了臉,直到樂曲止在一個極沉鬱的音上。

“轉告冷兄,他若願留下,齊爺能給他的,我加倍饋贈。對不起,鳳儀。”

“不得於飛”,這竟是他們的宿命?她知道,她必須離開了。

然而在她收拾著東西的時候,就聽“砰”的一聲巨響,楚濤不顧一切地推門撞進了她的閨房。向來灑脫的他臉色蒼白,滿目哀愁,額角鬢發也散亂了些許。身後緊緊跟著一大群人。謝君和最先跟上來拽住他,卻被他奮力頂了一肘,退出好幾步,把冷家的侍衛們驚得不敢擅動,擠擠挨挨站了滿院。冷英華最後跟來,鐵青著臉,已出離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