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忠賢又聽了李永貞,果然去交結徐應元。當時目中那裏有個徐應元?如今便把來班輩相似,也便稱他做徐爺,把自己收人的奇巧、珍玩、尺頭也便將來轉送他,時常也設盛席請他,也便做出些假小心跼蹐態度奉承他。道:“咱老邁了,做不得事,管不的事了,不久也就將司禮監印、廠印讓與爺。爺是今第一個寵臣。若上位問起咱時,道咱這幾年來赤心報國,費了許多心力,如今已老了,沒帳了。若有人道及咱不是處,要爺遮蓋一遮蓋。”這徐應元,當日在今上身邊時,見忠賢這等橫行,也是惱的。及到這時,見他把昂昂氣在他人前使,不敢在他前使,這等屈身禮貌,他卻也動一個可憐之意。太監生性,被他一籠絡,便也為他起來。道:“魏爺,咱不過是上位爺舊臣,上位爺念咱平日的殷勤,略看這一眼兒,其實還是個沒名目官兒,一個蠻內相,全仗爺抬舉,全仗爺指點,怎敢有欺心?”兩下便已拴成一路了。他後邊在賞從龍恩典內,把他一個侄兒蔭了錦衣衛指揮,一個侄兒蔭了錦衣衛千戶。其外,還蔭別人幾個,他都掠來做恩。又上一個老病不堪的本,辭廠印,他知的聖上決不準辭。就準辭,必竟與徐應元。他又好說道:“是我讓與你。”那徐應元還感激他。果然,聖上不準辭,止著徐應元協理廠事。聖上也道:“因他辭本,分了他權,不知兩個端則是一個。”他既調停一個徐太監,留他在聖上前麵做耳目、傳消息,就是去了一個侯巴巴,又來了一個侯巴巴。他已放心,不怕人在聖上前講他是非。依先囂張起來了。正是:

已看成六翮,便欲誌摩天。

先時忠賢誌圖居攝,事做不來,那崔尚書便也怕禍,不敢親密。這時候見他又有光景了,卻又捱身入來。假來安慰道:“當初之事,極可成,可耐那閣臣作梗。孩兒急要進來計議,又被這些官員冷言熱語把孩兒來塗搭,不容進來,真挫了一個好機會。如今當日作梗的閣臣,祖爺自見了,其餘嘲笑孩兒的,就是不附殿爺的,孩兒也都訪得,都要區處他。隻是門戶這兩個,卻已厭聽了,所喜明春大計,在這些科道部屬。有自外轉來的,他前任還要考察。這權柄全在吏部都察院考功郎中河南道禦史隻要停妥這幾個人,驅除這些人不難了。”忠賢聽了這篇話,道:“二哥見識果是出人。”兩個依先父子如初。忠賢就不由會推,竟把崔尚書轉到兵部。那崔尚書有個兄弟叫做崔凝秀,要升總兵,崔尚書怕自己到了部升他,事涉嫌疑,便為他囑托,崔尚書未到任先已推他出去,升了浙江總兵。一個本兵在裏,一個握兵在外,真是個王衍三窟了。他又一到兵部,是跌在銀子窩裏,這招權納賂應是了不得。隻是他在叫不進去時,已便丟了魏監個離身球。若不再丕一腳進去,如何得這兵部尚書。這還是:

全憑頑臉一張,騙得尚書八座。

畢竟呈秀做了兵部如何作威福,如何得久遠,仔細端詳,且聽下回分解。

結交徐應元抵作客氏,便已布置如舊矣!孰知不測之事,正在籌算密時變出,故常笑心機都是枉用。

第三十三回 謀薦腹心司大計 糾鋤逆子出京華

仕路暫如郵,君恩那可留。

豕奴新拜相,爪叟舊封侯。

搏擊羞鷹犬,驅馳笑馬牛。

一官難自戀,何事苦仇讐。

官是朝廷官,做是大家做,何須苦忌人,何必盡在我。若必竟要是我一起的做官,與我立異的便逐去,不如我要害他,他也要害我,一失機會,連我自身也立腳不住。回思當日要下毒手時,豈不沒要緊,豈不白攬禍。

話說崔呈秀從複親近了魏忠賢,得了一個兵部尚書,又與吳司空都加了宮保,好不快意。他有個大兒子,叫做崔鐸,也是個膏梁子弟,也曾讀書,做了秀才。此時正在北京科舉。到了八月廿六,正值揭曉,卻也僥幸中了一名舉人。這時節便哄動了滿城舉子,有的說:“他止做得三篇文字,倒中式了,也是奇事。”有的道:“已經二場貼出了,如何又得取中?有的道:“是至公堂,常是魏家送折子往來,內簾官員常是受魏家送人參,這裏麵豈不是關節?”有的說:“他老子錢過北鬥,一定買來的。”有的道:“是廿四拆卷,廿六才揭榜,停了這兩日,都為著他。”誹誹揚揚,外麵便也有要動本的,也有要出揭的。這崔家裏卻也隻是不怕,任這些趨承的牽羊擔酒、簪花、捧錦厚禮來慶賀。常例旗匾之外,原籍京師,處處另製錦帳旗匾,照曜異常,他便大開筵席,接待親朋,這話不題。又因他新做了兵部尚書,便有人來鑽求他,便與人講價錢:總兵多少,參將多少,大天平兌銀子便了。一日,正與蕭靈群在房中打雙陸,喝五叫六,這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