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恩愛丘山重,致令衣冠草莽輕。
要知崔呈秀如何幹辦,蕭惟中做得甚官,且聽下回分解。
閹淨了老魏,風月受用,尚公輸與尚書一著;狐媚的老崔,從良剛決,丈夫卻輸與妓女一著。
第三十回 請九錫讒諂貽譏 拜兩侯孩提賜券
撫世愀然話不平,方朔欲死侏儒生。
囹圄夜憐忠直血,賢豪解組皆歸耕。
不如鉗網輩,敲樸稱明刑。
不如銅臭兒,漁獵窮民生。
諛言那懼膏锧斧,朱紫紛紛在孩孺。
日剝大官俸,夜過私門賂。
榮華且睹眼前花,後世芳名豈曾顧。
支頤待欲問蒼穹,一望茫茫無覓處。
國家爵祿原待賢人,小人得了,就叫冒濫。況又不知底止貪婪無厭。又有這些不惜廉恥,不通文理的,強為他奏請,不知梁冀七侯二大將軍,卿尹將較五十七人,也不曾封到小兒。童貫封王,也不曾得九錫。如何冒昧做事?這明把一個篡奪的題目教他,不知卻也暗把一個覆宗的題目與他。
話說魏忠賢自把朝政委與李永貞、崔呈秀一幹,任他賣官鬻爵,恣意升黜,他自也待安享太平了。隻是他當初要蒙蔽聖上,故引導以狗馬聲色之欲,使聖上不得躬親萬機。不知他以聲色明引誘聖上,得以遂熒惑之私,其罪固大,他把聲色暗戕伐聖上,這便關宗社之計,其罪尤大。故當時被罪諸臣,累累上疏擊他,正為聖躬。不料他隻欲自己痛快,緣何肯顧聖上。至聖體漸漸清臒,他所目擊,又經侯巴巴的傳聞,他也有些著忙,便同李永貞、劉若愚等計議:“聖上龍體漸有成疾光景了,後邊事不可知,若不趁大權在我手裏時,做些根基,機會可乘,便圖大事,如機會不可乘,擁立之功,不怕不在我。那新皇是英明的,也須念咱擁護的功,料不廢咱。若是也隻尋常,這時內外皆咱心腹,就有幾個從龍打做咱一家罷了;若他略略喬作衙,先驅除了他,也還是咱世界。隻是司禮監、東廠,也隻是咱們平常職銜,內閣咱們從沒有個兼攝的,國公咱家也有了,須尋一個在這四個官銜上的待咱做。倘或聖上駕崩了,新主尚沒有即位,咱可管攝這兩班文武百官。”李永貞道:“爺若要尋一個極大的位號在內閣國公之上,無非是封王。不若分付外邊,叫題個本,請封王。凡是圖大事的,先賜九錫。如今著人具疏,請賜九錫。”忠賢道:“甚麼叫九錫?”永貞道:“九錫,一件是輿馬,一件是衣服,一件是樂,則一件是朱戶,一件是納陛,一件是虎賁,一件是弓矢,一件是鐵鉞,一件是櫃鬯。”忠賢道:“要他做甚麼兒?”永貞道:“賜了九錫,便得製禮樂專征伐。”忠賢道:“這等便叫他們為咱討一討。”
此時有個豐城侯李承祚,他原是他姻家。他便上疏道:“忠賢外靖奴酋,內成三殿,勳烈異常,宜進封王爵。”有個孫如冽,先前曾具本於順天府建生祠,已是在忠賢門下的人,隨即便上本,乞賜九錫。又有一個也來上一本,比照徐中山王,要封兩公。事俱批下禮部議覆。大凡是本部議覆的奏疏,先要看科參,科參當行則行,科參當止則止。大堂早把這個擔兒與了科裏了。掌科事的,是上海葉有聲,他看了這本,好生擺劃不下,自言自語的道:“公道說,這事是他們越職上言德政,先該參這上本的。把這事囗囗不行,但參了這幾人,魏忠賢又生嗔恨,必來毒害。若是行了,卻也得他歡喜,轉京堂也有之,但明有人非,暗裏問心,卻也難過,難替他行。”躊躕細索,也思拚一官以持清議。隻見外邊報道:“楊爺拜。”這楊爺便是翰林院庶吉士楊汝成,是鬆江華亭人,與葉給事同鄉,也是個有氣節的。兩個相見了,那楊吉士見葉給事模樣有些憂疑,便也知道為這兩件事,便問道:“老先生光景,似有甚心事,莫不為李承柞、孫如冽這兩個本來?”葉給事道:“正是。楊先生這事當如何處分?”楊吉士道:“這學生也想來,當時宦官童貫曾封王,讚成的是個蔡京、王黼,又有求九錫不得的,是桓溫,阻撓的是謝安、王坦之。四個人的人品具在,憑老先生學那一個?”葉給事道:“這兩事便刎頸決脰,斷不與行的。”楊吉士起身笑道:“這事老先生要見得定,不要誤聽學生。”葉給事道:“一定不行。”兩下別了,葉給事卻托病注了門籍,把這事閣住不行。裏邊魏忠賢見部裏不覆本,知是科中阻撓之故,便就在一個題差本上,把葉給事削了籍。那葉給事也便抽身回去。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