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複綜錢穀,將為盜賊資。

厥謀殊不臧,非望良所思。

何幸聖明主,罷斥無經時。

折衝尊俎間,皇祚永不穆。

國家元氣在糧,神氣在兵。我國家之兵,聚於九邊,糧食全憑漕運,臨清淮安最為咽喉之地。故天順間石亨圖謀不軌,把兄弟石彪,夤謀做大同總兵,管住邊兵,心腹指揮盧旺,督運在臨清,扼住糧運。石亨在京中,掌握團營兵馬。他意思說,一朝作亂,可以四方響應。不意聖上見他行事如此,心甚疑他,奪了兵權,著他在家閑住。後來家奴告發他奸謀,遂擒治黨,與明正典刑。若使果如其謀,國家事正不可知。豈知數百年後,又有學他樣的魏忠賢。

話說魏忠賢既總大權,阿諛的奉承得他了不得,他便認作一個絕世豪傑。這些門下人,見他權勢極重.羽翼已多,便待要捧他做大事,自己也得享有榮華。因此忠賢與李永貞、劉若愚計議道:“如今天下的兵精莫如浙江,已有人在彼作總兵了。多莫如九邊,獨有山海一關,屯兵二十餘萬為最多。若得此處兵,九邊都不能當了。現有內操太監,提督忠勇營的劉應坤、陶文、紀用,這三人弓馬熟閑,極有膽力,俱是腹心。不若題本差他出去鎮守山海關等處,兵無糧不行,再著他兼查糧餉,把總鎮兵權奪了。再有李明道,是爺心腹,可差他督理糧儲,奪了漕運的權。崔文升為紅丸事,虧爺救了,怎不感爺恩,替爺做事,著他去督河道,奪了河道的權。是天下要害處都屬爺,要圖大事也不難了。”魏忠賢就便題了一個本,把劉應坤題做鎮守山海關,紀用、陶文做分守山海關,俱得清軍查餉,著令賜敕。此時吏兵二部都上本諫止。又有山海關督師閣部、薊遼總督、侍郎、經略,遼東巡撫,俱各因事權不一,勢成掣肘,一齊上奉諫止,魏忠賢都蒙蔽住了,卻竟自叫將三個人來,人各贈與他銀子五千兩,叫他雇募家廠.三個便辭丁朝,辭丁魏忠賢.帶了許多參隨人役、家丁,馳驛出京來。俗語說得好,不怕官,隻怕管,他既是鎮守,又得清查糧餉,那一個官他管不著。一路唯督師、尚書、總督、侍郎、巡撫、大總兵抗禮。其餘副將司道俱勒令庭參,府縣俱要叩頭。因有清軍查餉名色,卻聽這些參隨拔置,不時到各將官處查他兵馬,若有不到,便道虛報軍丁,冒請糧餉,恣這些參隨手下詐人。其餘管餉戶部郎中,他也去鉗製他,要他備造收支冊籍,少有差誤,便說他侵盜了。所到地方,這些官那一個不卑辭曲禮奉承他,齊整下程厚禮拱送他,隻討得一個不做聲便是好事了。若略有忤意,即便題本,重則坐以克減拿問,輕則誣以巽糯貪暴削奪。當時邊上隻曉得這三個太監,那裏曉得甚督師總督,果然邊上兵權被他侵了。

守閽自是閹人事,節鉞如何浪建牙。

隻恐榆關老征士,幾番清淚落胡笳。

這邊忠賢又題道糧儲稽緩,須得差官督催,河工錢糧多有幹沒,須得差官清理。又差出一個李明道,督理糧儲,一個崔文升,督理河道。戶部工部便也上本道:“漕運總河業已有憲臣,不當更差內臣,以滋煩擾。”俱留中不下。忠賢俱請到私宅,每一人贈銀萬兩,雇尚寶司貯關防,中書科寫敕,先後辭朝。此時先忙得一個淮安府要為他起造衙門,僉補人役。僉補倒也不難,隻是就要為這些人設處出工食來,又要議他日逐廩給,亂做一團。這邊李明道早巳出京了,取下兩隻的頭號大官座船,祭了船起身。卻又行牌直隸、山東、河南各守巡道,要他備造文武官員賢否冊籍,以便舉劾。若論內監衙門原與守巡各道賓客相與,文移止該用手本關合。如今李明道倚了魏忠賢的勢要,把司道俱做他屬官看承,竟自行牌去取冊籍,牌後又直書仰某道副使某人準此,這各司道官看了都驚訝起來,道是若如此行移,相見如何行體。現今他出京吋,首先經過的是天津地方,都行文書到天津道來關會相見禮節。那天津道兵備參政,乃是浙江錢唐人,姓楊,名廷槐,一生端方直諒,最怪的是依阿取容,曆任俱有政聲。一日坐堂,李明道差人呈上取賢否牌票,他看罷笑道:“他奉敕督糧,我奉敕備兵,一般欽差衙門,如何有此文移體式?我也難具回文,付之不理罷了。”不一日,又霸州道、兗州道、濟寧道,差人都下文書,關會相見禮節。楊公又笑道:“我們是兵巡道,不比督糧道,與他有幹涉。他如此放肆,會甚麼禮儀,隻是不見他罷了。但他奉差經過差官,取付下程,送他。”次日他卻竟自發牌起馬,出巡外縣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