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們試思量著,你道魏忠賢如何威權,豈少這個幹兒子崔呈秀?現在被論,他豈不曉得?因何這等一見契合得緊?緣來魏忠賢宮裏有侯巴巴一班,羽翼已成,隻文官少了幾個死黨,替他排擊忠良,稱功頌德。平日雖交結幾個科道,都是清白好官,愛名節,惜體麵,必如崔呈秀這樣有瑕玷的,破格用他,方肯為他盡力。以此這場結拜,雖是崔呈秀要避禍求榮,倒打在魏忠賢拳窠裏了。魏忠賢得了崔呈秀,才曉得某人是某人門生,某人是某人親厚。他便借門戶二字,弄出一番斬草除根的毒手來。就如五虎一般,也是他勾引去的。後來拿問追贓,建祠封拜,也都是他附和的。故此魏忠賢得了他,就如虎添翼,怎不歡喜契合。但不知結拜做幹兒子之後,魏忠賢如何抬舉崔呈秀,如何陷害高左都,且聽下回分解。
挽雙髻,被繡衣,坐小車,宮中作洗兒會,人且為羯狗羞之。而老崔甘為閹人子,善乎王掌家送百家衣、錢鎖、八寶等物,竟以小兒視之矣。甚毒!甚趣!
第十回 忌忠言禍移試錄 陷東林誣捏天罡
婦寺乘權,歎就裏機關難測。鎮一手迷天蔽日,奴顏婢膝,狼貪鷹鷙,也不管暗傾
人國。 藪實庭虛,恁仕路堪供谿刻。待一網盡籠健翮,蘭鋤當室,人餘殘息。滿青
衫孤臣悲泣。
內官生性有兩種:一種多慈心,是陰柔;一種多猜狠,是陰險。任了陰險的,生性又不曉得書理,故此他害人不到死不了,不到完不了。即如漢時王甫、曹節,殺了陳蕃,竟又禁錮了這些李膺、範滂才住。
話說魏忠賢因崔禦史拜了幹兒子,也不等他說,竟將高左都本留中不下了,反把他升了京卿,十分榮耀。雖不曾見他有甚奇謀異略幫助魏忠賢,卻等閑言語間,嚐是把人害了。一日,魏忠賢回到外宅,崔禦史過去問安。說話間,隻見忠賢問起道:“聞得前日楊漣劾咱,是翰林繆昌期與他造的本,這果然的麼?”崔禦史道:“這孩兒不知道。隻是繆昌期這人,他高才有識,在院中也悻悻自負。聞他向在湖廣主試,所作試錄中,曆指古來中貴弊病,隻恐造本的事也有之。”忠賢道:“試錄是進呈的,他裏邊傷及咱們,是上本說咱們一般的了。”崔禦史道:“是。”那忠賢就瞧著李永貞道:“今科試錄將近到齊了麼?”李永貞道;“隻除雲貴,其餘都到了。”忠賢道:“你瞧一瞧,怕有效尤饒舌,待我處置他。”次日,李永貞果然去看內中程策,有道是“威福不可下移,人主當攬權的。”永貞道:“這是傷爺專權的了。”有道“大臣國之股肱當優禮的。”永貞道:“這是傷爺逐大臣的了。”其餘“開言路”、“省刑罰”、“勤經筵”、“保聖躬”,原是為不聽楊副都、打死萬郎中及內操走馬等事,永貞一一票出來,且查他是那一省的,卻是浙江、江西、湖廣、山東四處。對魏忠賢講了,忠賢就著文書房傳出,道是“謗訕朝政。”把當日主試翰林陳子壯、顧錫疇、方逢年、科臣周之綱、熊奮渭、章允儒、部臣李繼貞,並皆降謫。策上署名舉人,如江右名士艾南英等,都停一科會試。當有禦史劉元佐上疏論救,卻也被削奪了官爵。可惜這班做試錄的文臣嗬:
彩筆新硎壓尚方,除奸陰自托詞章。
丹心未白身先斥,空想朝陽嗚鳳凰。
不惟阻絕奏章,且搜剔到試錄,他阻絕言路到底了。他倒又反思量起楊左都等一班上本劾他的仇隙來。與這幹黨羽商議道:“楊漣當日這本事雖不行,情理極毒。這其間幫造本的是繆昌期,要乘機處咱的是韓爌,這幾個怎生容得他在朝裏?就是趙南星、左光鬥、魏大中、袁化中這幾個,咱原要在汪文言案裏壞他的官,如今壞他不得,也不見咱手段,勢須盡行區處得才好。”李永貞道:“爺且耐心,這幹人不怕不落在咱們手裏。目下外邊官員都在這邊爭挺擊的真假,紅丸與移宮的是非。爺如今從中作主,挺擊一事,道王之寀貪功罔上,把他與何士晉為首,其餘當日動本科道,又可扯入去了。紅丸一案,道孫慎行偏執陷正,把他與劉一燝作首,其餘當日與議韓爌、周嘉謨、張問達,都可借此驅除了。移宮一事,這是惠世揚與楊漣做的,再也推不開。止有趙南星,這三案裏網他不去,他既做吏部,怕沒有差錯的事,這動手他不難。”忠賢道:“這都是了。還有這些向來由諫東宮起用的老臣,頗立崖異。近來考選的科道,方才曆事翰林中行,又是些冷曹,都無可議。如拂咱意的,這怎處?”永貞道:“這無如一個黨字。向來原有東林黨一說,如今鄒元標聚眾講學,正是一個立黨的證佐。有不快意的,都撳入去黨字,是個海,怕這些人還填不滿哩。”他三人計議已定,隻要乘機而發。不料外邊因宣府巡撫員缺,會推了一個少卿,姓謝,名應祥。這謝少卿,曾在給事魏大中原籍嘉善縣作知縣過。外邊就論道,謝應祥是魏大中恩師,都是魏大中作興他,得此美缺。李永貞見了這本,就對魏忠賢道:“爺,有了題目了。”彼時適有陳禦史上本說這件事,魏忠賢就在裏邊票擬,道:“魏大中借會推之舉,為報恩之地。”削了職。那趙塚宰因事關吏部,也上本辨他,一並中傷,道他“執拗朋友”,也與閑住。先把他兩個逐了回籍。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