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方含暗裏沙,掛冠何惜走天涯。
獨餘一種思君意,愁見浮雲向日遮。
不日間六部都察院科道官會推吏部尚書,他又就本上票旨,道左都禦史高攀龍,所推都係趙南星私人,俱係東林邪黨朋比為奸,也著削了職為民。這是崔禦史報仇,李永貞為他出力陷他的。那高左都便也掛官去了。正是:
擬將鐵麵振台綱,誰識奸謀暗裏傷。
解組暫隨疏廣後,白雲深處課栽桑。
此時魏忠賢把一個黨字,逐走了高左都,那個還敢救他?又因會推裏邊,自文書房傳出旨來,道“陳於庭、左光鬥、楊漣恣肆欺謾,大不敬,無人臣禮,要行拿問。”虧得韓相公再三出揭伸理,止於追奪誥命為民,去了。隻見:
行李蕭條離帝京,丹心猶繞鳳皇城。
輕軻愁向瀟湘渡,風雨淒淒吊屈平。
不兩月之間,連逐五個大臣,一個台諫。科道並各部堂官,多有會推本上列名的,心裏不安,皆上本引罪乞休。數日中,不待追逐,去了數十人,台省為之一空。魏忠賢好不得誌。他又與李永貞等計議,道:“我想這些人趕則都已趕去了,隻是這幹都有些虛名,若不妝點他些過惡,外邊官民反憐他無辜削奪,道咱排陷好人。須得做他些結黨橫行光景,再坐他些贓私,方可絕他後來做官的門路,遮天下耳目,這等才好。”李永貞道:“先時汪文言參本,原說他與楊漣、左光鬥、趙南星,各有分受贓銀,隻因劉僑這廝疲軟,把這幹都漏網去了。如今不若再拿了汪文言,托一個心腹指揮,把汪文言嚴刑拷問,就汪文言口中供出他們得受贓私,輕則撫按提問追贓,重則扭解來京斷送他性命,還做得甚官成?若要妝點他些結黨光景,這也不難,不要爺費心。”魏忠賢聽了,他也不題本,也不消票本,竟自給了駕帖,差了個錦衣衛千戶,帶了些較尉,又分付道:“這汪文言是咱要緊人犯,要活的,不要死的。若死了,你們這幹償命。”這官旗聽了分付,恐怕走漏聲息,汪文言知覺,星夜趕來。
那邊李永貞自與魏忠賢門下門客,並崔禦史門客,先撰一個甚“東林衣缽圖”,把這吏兵二部,並都察院,吏科都給事,河南道禦史,凡緊要衙門都擬著趙南星相好人在裏邊做,又擬兩個陪的,說前麵那個若升遷,這兩個人相次遞補。若看起這圖來,不與趙吏部、高左都他們相與的,再輪不著顯官。自撰這圖出來,弄得這些在圖上的恐怕陷入黨去,好生不安;那些不在圖內的,好不忿恨,道:“若是這樣把持繼述,塞定賢路,我們再不得好官做了。”又有那些與東林原有隙的,都你也道東林擅權,我也道東林樹黨。這邊要參東林,那邊要劾東林,朝內亂亂的,都把東林為仇。若說是個東林黨人,便一齊來攻。若一誣他做東林黨人,再也扒不起。這些官豈真是忠賢鷹犬,隻是為他愚弄了.那李永貞與崔禦史卻暗暗在那笑這幹人,受他籠絡,替他驅除。他隻因他們攻擊的本章上,降的降,削的削,好不省力。一時如簡討繆昌期與禦史周宗建、李應升,這幹都被撳入東林譜中,都立腳不定,隻得告病乞歸。他又批著追奪誥命為民,真是一網打盡了。這些人既把東林衣缽譜激怒這些做官的,卻又撰一本,又說這些東林黨人自比宋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把李三才做個晁蓋,趙南星比做宋江,鄒元標是盧俊義,繆昌期是吳用,高攀龍是公孫勝,魏大中是李逵,楊漣是八驃騎中的楊誌,左光鬥是五虎將中的關勝,隻揀名宦。及魏忠賢崔呈秀所惱的,都配入裏邊做強盜。又留二十五名道:“這些尚未查確,姑隱其名,以存厚道。”這都是崔李兩人奸處,正留這酒碗兒,他若是出了二十五人名字,倒有限,以後不可增入,唯這等空起,令人人人自危,人人求免。正是一個大網羅,連外邊這些百姓見了這冊書也都道:“這些東林果然成黨了。”也指指搠搠他們。隻是魏忠賢這三個人,不唯蔽了朝廷聰明,又亂了百工的是非,顛倒了百姓好惡。正是:
誰雲一人手,難掩天下目。
畢竟拿汪文言來又如何處置,且聽下回分解。
宋公明兄弟忠義天植,英雄絕世。奸謀以其不畏強禦,比諸賢而同之。然誣其為亂首,群奸所知也。歸忠義於諸賢,群奸能知之乎?但恐魏、崔之血,不足膏《水滸》刃耳!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