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烏龜看見秦敬忘情舞劍,竟滿意一笑,撿起地上銅壺,喝了一口去,卻發現銅壺內物早已被他悉數倒盡。他似是不信服,抬起頭嘴對著那壺嘴去,便把壺身扯到最高,在空中抖了又抖,卻是一滴也沒有下來。
“誒呀,一時情動,這九陽酒竟全給這後生了,真是浪費!浪費啊!”老烏龜自縮了一下脖子。“往後陽氣太盛,可得他媳婦兒擔著些了……”
卻見秦敬舞得大汗淋漓,身內熱氣卻不能解,隻能無止境地舞下去,不舞到筋疲力盡而不能止也……
想不到秦敬舞劍此間,霸刀山莊廳堂前的江湖人已一概倒在地上,個個抱杯醉如佛,一時囈語話無聊。獨留堂中一人,四處撩撥別人跟他喝酒,竟多番被拒。
這人便幹脆坐到那琴台側邊,交手扶台,琴台無琴,正是孤寂。
“莊主厲害,依舊是千杯不醉。”來人說話帶著媚笑,步霸天抬起頭來,卻見那是玉妓,玉妓身穿簡衣,微妝未酣,雙手抱著包了布帛的琴,來人一身依依香氣,讓人情動。
“誰教你來了。”步霸天展身,一手捉住了玉妓的腳,便把美人攏入懷。
“無人教我來,我自己來的。”玉妓笑語。“知道君郎欲醉特意來醉人。”
“怎說。”步霸天難得溫柔一瞬,眼神氣都像看著摯愛之人,不知道步鷹看見,又得做何想法了,玉妓無心這兄弟,想不到這兄弟倆都為伯仁死,她興許想不到,當年步鷹也因為戀慕嫂子而出走,這又是一樁破事了。
江湖間,總不乏這般的破事,誰人又知得這許多,隻有事兒當中之人,才懂得那甜辣滋味,玉妓也不懂自己為何會被這兄弟看上,卻不知世間巧合,自己的聲線便和步霸天亡妻一般,所以她在歸家院一開口唱歌,便使得這兄弟失了魂魄。
如今玉妓不知道許多,隻覺得無端消受這人的愛意,實在心內忽見愧疚,竟鮮少地起身謝去此人懷抱。
徑自走到琴台之畔,放下琴來,把布帛一捋,琴線晶瑩,乃是白馬馬毛,琴身烏黑,卻不是女子愛的樣式,乃是剛勁的達摩琴。
“我要以己醉人,莊主聽著便是。”女子盤膝坐下,手置琴上,猶豫一下,那琴聲便成了高山流水。隻是這高山流水之音卻不雅致,壓著點點悲戚,空然回蕩,仿似不得誌之人的琴音。
“我知己,乃玉妓也。”步霸天心頭有悶,卻怎也不醉,在這曲聲當中,竟自尋了美人腿腳,枕著閉目,實際肩膀僵硬,並無睡意。此番閉著眼,隻聽人聲,便如往日時光,琴瑟和諧,樂也融融,自己一心,也不懂得世間煩惡,三千絲發,不藏煩惱。
“莊主有煩心的事?”玉妓溫柔一問。
“說與你知,你也不明。”步霸天歎氣。玉妓沉默,手上指尖卻淌出了己身內力,琴弦如韻魔音,高山流水之音,也漸生緊蹙起來。
步霸天輕皺眉目,卻嗅到美人袖間有點點香粉,讓人心神向往,剛要開口說話:“玉妓……若是我做了天大得錯事,你猜落紅會原諒我麼……”
“莊主英雄一生,最錯的事情不是難過美人關,寵小姐寵上天了?”玉妓說起似事而非的誘言:“難道還有其他?”
“我……”
就在這間隙,竟有不速之客開口打斷:“莊主和美人在聊些什麼呢?”玉妓低眉不語,但琴聲音節卻零落了一記。
女子偷瞟一眼那人腳下,隻見白色靴子乃銀絲鍛麵,靴子上方的袍裾也是白色魚口綾,鞋麵無塵,袍裾挺潔,這人應當是名門出身,又有一身輕功,能踏地而不沾塵。
“哦……懷素賢侄沒醉?”步霸天依舊不抬眼皮,音調十分地不悅。
“家父叮囑,不可在外酒醉,所以懷素一向節製。”嶽懷素看看玉妓,又看看步霸天。“雖然美人軟玉溫香難得,但我還是得打擾莊主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