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布達拉官(3 / 3)

裘克心自進店起,一直隻有這香君姑娘一個人在周旋,不由訝然地問道:“這店難道隻有你一個人?”

香君姑娘無邪地俏臉上略現憂容道:“還有一個爺爺,可是他老人家已病到了。”

裘克心道:“那麼,這客棧就由你一個人料理,也沒雇人?”

香君姑娘道:“是的,好在本地人不住我們這客棧,而來拉薩的漢人又不多,所以雖然是我一個人料理,也並不忙,說實在的,你裘公子還是半月以來第一位客人哩!”

一個蒼老而帶嗆咳的語聲由後麵傳來道:“香兒……香……香兒……”

香君姑娘略現歉意地道:“裘公子,我爺爺醒來了,我去瞧瞧,回頭再來給你弄點吃的。”

說著,匆匆向後麵走去,一麵高聲應道:“爺爺,香兒來啦!”

裘克心獨坐鬥室之中,腦海中波濤洶湧,不住地起伏著:由布達拉宮中知客僧表現的敵對態度聯想到此行任務,由這小客棧中祖孫兩人流浪異鄉,相依為命的淒清境遇聯想到自己的神秘身世,由目前這綽約多姿的小姑娘聯想到自己的愛侶宋文英,柯秀琴,莊敏芝……以及……?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耳畔響起一聲輕笑道:“對不起,裘公子餓了吧!”

香君姑娘左手端著一枝臘燭,右手端著一個朱漆食盤,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麵前。

原來裘克心心事重重,沉思之間,連天已經黑了也不覺得,此時,不由略現尷尬地順口答道:“沒有餓,沒有餓……”

香君姑娘含笑將食盤中的四色小菜,一疊煎餅和一壺酒置於案上,一麵歉意地道:“今宵請裘公子將就一點,如果你明天不走,我再給你準備弄點好的葷菜。”

裘克心含笑答道:“明天不走,還有幾天好住哩!”

香君姑娘大眼睛一張道:“真的,那好極了!”語聲一頓道:“裘公子,你還不吃?”

裘克心雖說已經吃過一次東西,但那真是食而不知其味,此時,燭影搖紅之下,麵對如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美人,不由意興遄飛,胃口大開,如風卷殘雲似地將麵前酒,菜,煎餅一掃而光。

香君姑娘抿唇一笑道:“裘公子,要不要再來一份?”

裘克心朗聲笑道:“再來一份,你把我當成酒囊飯袋啦?”

香君姑娘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說實在的,你這一餐,足夠我一天吃了哩!”

這妮子也許是僻處邊陲,難得見到像裘克心這般英俊的異性,心花怒放之下,也不管失不失禮,竟口沒遮攔地說開來了。

裘克心也是客中無聊,有此解語花陪著聊聊,自是不便以對方的直率天真為忤,微微一笑道:“你也喝酒?”

香君姑娘道:“不常喝,我爺爺說:女孩子喝酒會誤事,所以我隻好偶然喝一點了。”

裘克心心中一動,岔開話頭道:“你爺爺患的是什麼病?有多久了?”

香君姑娘一聽到爺爺的病,不由那春花怒放似的俏臉上陡地升起一片深憂道:“他老人家是中了一種奇毒,已臥床三個多月了。”

裘克心方才這一問,就是因為自己行囊中有“辣手華陀”宋超然和“百草仙姑”潘淑貞所贈的療傷解毒的藥丸!也許可以對這流浪邊陲的老人一效棉薄,想不到對方竟然是中毒,不由脫口說道:“香君姑娘,你爺爺如果真的是中毒,這事情倒好辦了。”

香君姑娘聞言一喜道:“真的你有辦法解毒?”

裘克心道:“你立刻帶我去瞧瞧吧!”

香君姑娘一麵前導,一麵說道:“我爺爺所中的毒可怪哩!三個月來,這拉薩城中的名醫都來了。”

裘克心進入室中,隻見床上半臥半倚地斜躺著一個須發斑白的魁偉老者,雖然容顏憔悴,略嫌清瘦,但不難想見其健康時的偉岸英姿。

那老者微睜雙目,在裘克心的臉上略一注視之後,那本來慈祥的目光突轉森冷,神色也隨之一整道:“裘公子何事隻身遠來邊陲?”

裘克心微微一怔道:“小可此來任務,至為艱巨,說來也話長,且先治好老人家的毒再談吧!”

那老者語氣堅決地道:“不!在未明白裘公子真實來曆之前,請恕老朽有負盛情。”

裘克心方自發出一聲苦笑,香君姑娘卻嘟著小嘴撒嬌地道:“爺爺,您的脾氣又發作了,人家裘公子是來給您治病呀,幹嗎先盤問起……”

那老者沉聲叱道:“丫頭住嘴!”

裘克心心念電轉,這老者此種態度,想必有原因,好在自己是好意救人,無論對方是何來曆,自己說出真實身份,諒不致有多大麻煩。

他念定之後,立即接道:“小可裘克心乃巫山雙俠門下,前來拉薩,是求見密宗掌教有所請求。”

那老者麵色稍霽,卻微現詫容道:“裘公子為巫山門下,不知是‘及時雨’文敬塘大俠還是“霹靂火”周少峰大俠的傳人?”

裘克心一聽對方語氣,分明也是武林中人,不由神態之間更為恭順地道:“晚輩恩師上周下少峰,敬請前輩賜示名號,以免晚輩失禮!”

那老者一聲長歎道:“有關老朽姓名來曆,說來話長,老弟台既擅長治毒,名門高徒,老朽自是信得過,就請一展身手,待老朽康複之後再作長談吧!不過,老朽所中,為此間一種極為歹毒的‘金線雙頭鏟’蛇毒,本是無藥可解,但老朽實在對這丫頭不放心,所以不得不強忍痛苦,以內家真力將其逼聚於一處,以苟延殘喘……”

裘克心滿自信地打斷對方的話道:“前輩請放寬心,晚輩負責即時……呀!糟了……”

裘克心這一聲“糟了”,那老者倒沒什麼反應,但香君姑娘卻急的花容失色道:“裘公子怎麼了?”

裘克心歉然一聲苦笑道:“我那專解中毒的琥珀珠,因臨行匆促忘了帶來。”

那老者神色一動,繼而一聲輕歎。

香君姑娘嗒然若失地道:“除了那琥珀珠,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裘克心心中一動道:“辦法倒是有,隻是不知有沒有效?”

香君姑娘急急地道:“那就請你試一試吧!”

裘克心微微頷首,目注那老者道:“老前輩,晚輩身邊帶有‘百草仙姑’潘老前輩和‘辣手華陀’宋前輩的療傷解毒丸,也許有效,前輩不妨試試看。”

那老者眼皮一抬,目放異彩道:“琥珀珠為武林瑰寶,‘百草仙姑’與‘辣手華陀’的靈藥也是可遇難求,老弟台你竟兼收並獲,再觀你目前神儀內蘊,膚泛寶光,一身成就,當可列入頂尖高手之列,請恕老朽說句失禮的話,憑巫山雙俠絕對調教不出這等徒弟來。看來你不另有明師,而你的異遇也一定不少吧!”

裘克心謙虛地一笑道:“前輩過獎了!其實,晚輩異遇雖多,卻自愧並無任何成就,這些,且等前輩康複之後再談吧!現在請問前輩可否一試這些靈藥?”

那老者道:“老朽也略通醫理,這金線雙頭鏟的毒,別人的藥固然無法解,但‘百草仙子’與‘辣手華陀’的藥,卻至少可以解去一半以上的毒質,老朽不但可以恢複活動,也可以多活幾年了。”

裘克心聞言之下,不由寬心略放,一麵將“百草仙姑”潘淑貞所賜療傷毒藥丸傾出三粒交與香君姑娘,一麵說道:“隻要能暫時使前輩恢複活動也就行了,一俟此間事情辦妥之後,由晚輩或請香君姑娘跑一次中原,將琥珀珠取來,就可根治了。”

那老者輕輕一歎道:“跑一趟中原,談何容易?”

裘克心道:“晚輩有青雕代步,來回有三五天也就行了!”

那老者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卻未說話。

香君姑娘驚異地道:“裘公子,你是乘青雕來的?”

“是的!”

“那青雕現在在哪兒?”

“我將它放置在郊處。”

“明天帶我去騎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羅!”

那老者佯嗔地叱道:“野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

裘克心含笑向香君姑娘道:“香君姑娘請將藥丸即給你爺爺服下,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一晚,一切明天再說。”頓住話鋒,轉向那老者道:“晚輩明晨再來拜望,就此告辭!”

裘克心回到自己房中之後腦海中思潮起伏,百念紛呈,尤其是日間在布達拉宮所經的一切,更使他心煩意躁,輾轉不能人夢。

一個意念掠過他的心頭,我為什麼不乘夜間去探查一下,以釋疑團……

決心一定,立即挺身坐起,排除雜念,跌坐行功,一以恢複旅途疲勞,一以排遣此一段空白時間。

當街上的更鼓響起三更時,裘克心悄悄地穿窗而出,縱登屋頂,略一辨別方向,逕向布達拉宮飛縱而去。

布達拉宮像一個龐然大怪物,矗立在夜空中。

裘克心身形像一抹輕雲,迅疾而又輕靈地縱落在第一進的屋頂上。

他隱身屋頂陰暗的一麵,遊目四顧,但見屋瓦櫛比麟次,極目難盡,整個宮殿黑黝黝,靜悄悄地,顯的無比地神秘。

整個布達拉宮,僅僅東南角上一座高樓上有微弱的燈光透出,而沉沉暗影之中,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番僧,悄沒聲地往來巡邏,有些則靜立一隅,有如木雕泥塑。

這表麵上寂靜莊嚴的宮殿,暗地裏卻戒備森嚴,有臨大敵似的充滿了殺氣。

對這富有神秘色彩的密宗派根本重地,裘克心盡管藝業高超,此來卻並未稍存輕視之意,眼看目前此種陣仗,不由他更加小心了。

這宮中是經常如此戒備的嗎?

還是今宵別有緣故?

他,一麵心中暗忖,一麵屏息凝神,悄悄地移向下麵有人影往來的簷角。

一個低沉的語聲傳人他耳中道:“有什麼發現嗎?”

另一個重濁的語聲答道:“還沒有。”

“你要特別當心!盡管今宵本宮已出動不輕易使用的……嗯……但來人功力奇高決不可大意!”

“那姓裘的小子果然會來嗎?”

“監院師伯已料準他這幾天晚間來窺探……”

暗中的裘克心悚然一驚:原來這種陣仗,竟是針對自己而設,隻是,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來了,可不管你有什麼厲害設施,非得闖它一闖了心念電轉中,不禁豪興陡發,猛一長身,像電掣星飛似地向東南角上有燈光射出的高樓飛掠而去。

裘克心這一盡展身形,所經之處,但覺清風微拂,黑夜中連影子也不容易看出。

那些擔任警戒的番僧,也許真未發覺,也許是有意放他深入重圍,竟毫無阻礙地到達那一座有微弱燈光發出的高樓之上。

裘克心靜立瓦溝中環掃四周,發覺這一座高樓正是布達拉宮的中心,敢情自己已進人人家的心腹重地哩!

既有此發現,而他此時與那發出燈光的房間僅僅是一瓦之隔,因此他的行動更加小心了。

他靜伏瓦溝中,以龜息之法屏住呼吸,凝神向下麵房間中諦聽著。

底下似乎隻有三個人在交談著,此時是一個鼻音甚濃的人在說:“……在下所言,都有事實根據,兩位大師如果不肯深信而因循自誤,甚至於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來,那時就悔之晚矣。”

裘克心心中一動,忖道:這聲音似曾聽過,可是這是誰呢……?

另一個嗓音低沉的語聲道:“事實上鐵大俠之言,本宮業已采信,要不然,今天對那姓裘的小子,就不致……”

裘克心心中疑念更深地忖道:“鐵大俠?我所認識的人中,沒有姓鐵的啊!而這人又分明是在進行一種對我不利的陰謀……”

那被叫做“鐵大俠”的語聲道:“既然如此,今天就該出其不意,擒下那小子,據在下判斷,貴宮今天的行動,,必已引起那小子的懷疑,他一提高警覺,憑那小子的一身功力,再要想輕易製住他,可就困難了。”

另一個冷傲的語聲道:“那姓裘的小子縱然功力通玄,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夥子,鐵大俠此種說法,也未免將布達拉宮看的太不值錢了!”

那鐵大俠的語聲道:“大師請莫誤會,在下方才的話,並非瞧不起貴宮,而且其出發點也是為貴我雙方的利益。”

那低沉的語聲道:“鐵大俠且請稍安勿躁,此事最多七天之內,本宮當有所決定。”

那鐵大俠的語聲道:“貴宮掌教究因何事,需要七天七夜才回宮,是否與在下所說之事有關?”

裘克心心中暗忖:“我於白天所聽到的是掌教閉關七日,而目前所聽到的卻是掌教外出了,看情形似乎兩者都可能,也都不可能,而那班禪與班倫大師公出這說也並不真實,下麵這兩個交談的人,極可能就是班禪大師與班倫大師二人……”

那冷傲的語聲道:“掌教師尊的行動,貧僧未便尊告!”

裘克心心中一動道:“是了!果然這下麵二人就是班禪大師與班倫大師……聽他們談話之間,似乎雙方都有猜疑,我必須想一個妥善的辦法在他們猜疑未消,陰謀未成協定之前加以……”

鐵大俠的語聲道:“七天的時間不算短,貴宮既遲疑不決,為免夜長夢多,就由在下代為效勞除去那小子如何?”

那冷傲的語聲道:“本宮範圍以內之事,不敢有勞大駕!”

裘克心認為這語音甚為熟稔的“鐵大俠”,總要除去自己而後快,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人,頗想移去琉璃瓦,一探究竟,卻因下麵都是幾個頂尖高手,又深恐暴露行藏而猶豫不決……

瞥目間,遠處一條黑影,其快無比地向這高樓前進。

他日力特佳,但見對方衣袂飄飄,從容舉步之間,一跨就是十幾丈,這分明是輕功的極致,“千裏戶庭大法”與“淩虛躡空”的混合使用,不由瞧的他駭然暗忖道:“武林中竟有此等功力之人,如係魔道人物,豈非沒人可以製服他了嗎……?”

裘克心沉思未畢,突然肩頭一緊,已被人一把抓住,驚懍至極之下,本能地一掙,卻是全身功力盡失,不由暗道一聲:“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