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憂坊在晚上是非常好看的。用絲綢做成的各式紅幔隨風飄動,在燈火闌珊下,映襯著舞姬的身姿和容顏,像是仙境。而由於今晚的宮宴就擺在這裏,裝飾過的樂憂坊比以前更顯恢宏漂亮。舞姬們也顯得特別激動,畢竟好多人來,不免有心目中想的那個人。
“幫我把這根玉釵插上。”
下半天,夏慕雅就開始指揮人們幫她上妝。那根玉釵釵頭自然裂為七瓣,呈一朵花的樣子,花瓣顏色卻片片不同。夏家因為夏慕雅成為了頭牌,此後走得更順,一躍成為皇上欽封的皇商。這七瓣簪可是夏家商隊在外夷國南騏那裏淘來的,一隻獻給了皇室,一隻留給了夏慕雅。
“小姐這絕世容顏,戴與不戴這釵子,都是一樣,兩位少將一樣會朝你多看幾眼的。”夏家跟過來侍候的老嬤嬤奉承道。夏慕雅的耳根紅了,一向驕橫跋扈的臉上竟露出了少女的神色。
京中少女都把路淩飛認定是夢中情人,夏慕雅也不例外。倘若蕭雪薇知道,便隻歎是此女情付錯人,定是要有一段孽緣。畢竟路家人都清楚愛上路淩飛的,那真的是叫無可救藥。至於夏大小姐為何產生了這種本不該有的芳心,就要追溯到兒童挽髻之年了。
兒時的每一次中元節,夏家必要去佛堂。有一年,夏慕雅就見到了路家的雙胞胎兄弟。
路淩夜沉默著,隻看了她一眼,又偏過頭去。而路淩飛看見她,卻是和氣地笑著。作為一府的大小姐,雖然倍受寵愛,卻也過早地挑上各種應酬的重擔。長期在規劃好的行程中行走的夏慕雅,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第一次融進了溫暖的陽光裏。
可她沒有立刻和路淩飛說話的膽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看著,她突然發現路淩夜一臉冰霜的表情帶了點悲戚,而路淩飛也稍稍收斂了笑意。接著,路淩飛帶著路淩夜慢慢走進佛堂,盤腿坐下,口中開始吟唱起來。
那不是佛經裏的梵文,那是一種更加古老的語言,在兩人口中飛出,繞飛簷而去,異常好聽,卻帶著沉重的哀傷。
夏慕雅就瞪大眼睛在一邊站著看,直到家裏人來把她領走。
這事深深刻在夏慕雅的腦子裏。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逐漸知道那是路家的第六和第七個孩子,當時他們口中吟唱的,是龍文。出於更多的好奇,她想暗中探查更多的情報,卻被父親告知這涉及密史,不允深究,她也隻好作罷。
然而緊接著,她和路淩飛又見了第二次麵——這次是在夏慕雅獲得“頭牌舞姬”的名號之後。正是那之後的某年元宵節,她逛累了,找了個臨街的茶樓歇腳,順便看看下麵的風景。那天各色燈火映著墨色的天空,就見許多人上街瞧熱鬧——據說是路家所有的少爺小姐一起來看燈會。那時路家已有名氣,再加上她忽然想到那路家的雙胞胎也在裏麵,便向下張望,竟剛好與路淩飛和路淩夜打了個照麵。路淩飛先仰臉朝她一笑,路淩夜隨後也衝她點了點頭。
他們還記得她!夏慕雅不由自主地激動起身,心裏像是被塞了一大把蜜糖。此時已經有“玉麵小閻羅”的稱呼流傳出來,夏慕雅想到這,不禁喜形於色——因為路淩夜不近人情,還抽死過向他表白的女孩兒,但對她不一樣的。而且,更為高興的是,她心念著的人用唇語對她說“祝賀你”。此刻,路淩飛不知道,夏慕雅已經動了芳心。
回想起兒時的回憶,夏慕雅不禁笑出聲來,回頭問嬤嬤:“路家的兩位少將都來了嗎?”
“回大小姐,那兩位還沒來,但路家掌家的大小姐帶著其他幾個人,先到了。”老嬤嬤欠了欠身。自家小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從小倍受寵愛,現在又是一府的驕傲,更是有了意中人。整個夏家自然也知道小姐暗自傾慕路家少爺,卻並不阻止——他們有足夠的自信。現在的夏家,可是擁有拉動樓若整個經濟的重要地位,就算獨立性很強的路家也與之有買賣。況且,夏家少爺、夏慕雅的哥哥官居戶部侍郎,朝中官居要職之人,都與夏家有或多或少的交集。如此的地位背景,路家蕭大小姐權衡利弊後,肯定會考慮的。所以,這路家人不給別人臉,小姐的臉肯定給。想到這,她滿臉含笑地看著夏慕雅,說道:“老身已差人帶賀禮給蕭大小姐了,小姐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