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森林遊趣
天下中文
作者:舒平
蕭克將軍來過/帶著戰士們/保護著一方草木
詩人北島來過/將美的詞彙/遺落在花叢中了
——題記
熱鬧的植物群落
上了被譽為“仙山神韻,上帝花園”的京西百花山,我不急著去拜謁護國顯光寺、玄女寺等古寺廟群,不急著去觀賞母子石、鎮山石——錦簇攢天等地文景觀,不急著去遠眺天然長城、雲海花濤等奇觀美景,而是跟隨生態林管護員老陳,沿著山間小道一頭紮進林木蓊鬱的密林深處,去探究這天然植物園的“靜、幽、深、綠”。
老陳平時話語不多,一進枝葉如蓋、花草如氈的森林,就像沾了草木的靈氣,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滔滔不絕地打開話匣子——
你聽,林子裏一點兒也不安靜,除了雀吵蟬噪,雉飛鼠跳,還有無聲的紛爭,暗中的搏殺。森林中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也同樣沒有完全孤立的一棵樹木。每種植物都有其生存的方式和本能,都因繁衍發展而壯大自身。人熱愛生命,植物也是如此。生命的可貴之處,除了它的輝煌和短暫之外,還在於能給這世界留下它生生不息的副本。別以為人類才有家族,植物界的親緣關係也是一脈相承的。老陳儼然成了一位植物學家,指點講解著——隔著山穀相映的金蓮花很可能同宗同祖,分立兩個山頭的藍荊子不排除根連著根;豆莢爆裂能將豆籽兒彈射數米之遠發芽生根,蒲公英種子像降落傘誰知飄到哪裏落地安家?還有諸多蝶為媒、蜂為媒、鳥為媒、獸為媒、水為媒、風為媒的植物,它們的種子更是借著各種傳媒播揚天下了。媒播植物是這樣,根芽植物何嚐不是在想方設法地謀求發展?地盤是它們的立身之本,它們才真正稱得上寸土必爭,但凡能生根立足的地方它們都不放過。為了爭得每一寸土壤,它們使盡渾身解數四處延伸,與異族植物進行著不屈不撓的抗爭——上爭陽光雨露,下爭水分養料。為了抵禦外族植物的入侵,它們上下通氣,左右協力,或以根須的液汁進攻,或以莖蔓的氣味迎敵。每占領一分土地,便長起一株新苗,如同插上一麵綠色的旗幟,從此據為本族的領地。
自上世紀80年代末首都地區開展義務植樹,老陳就戴上了護林員的紅袖箍,一戴就是30年。每次進山老陳都帶上幾棵樹苗,見縫插針地栽在林間空地上,30年下來植樹十萬餘株。難怪一進林區,老陳就眯起雙眼一副得意神情,那鬱鬱蔥蔥的大森林中,有他親手栽植的片片翠綠呢。老陳如數家珍,跟我介紹百花山森林資源有天然次生林和人工林及果林:天然次生林主要分布在海拔800米的中山地帶,以樺樹、櫟樹、柞樹等樹種為主,還有落葉鬆,主要是華北落葉鬆,自然分布的華北落葉鬆,在北京山區隻在百花山有發現;人工林主要分布在低山地帶,以落葉鬆、油鬆、山楊、側柏等樹種為主,在山腳處還有刺槐人工林;果林主要有桃、李、杏、梨、核桃、栗子、柿子等,夏秋兩季都有山果豐收。一路上老陳指指點點,告訴我這是青檀、槭葉鐵線蓮、黃檗,被列為北京市一級保護野生植物;那是胡桃楸、刺榆、大葉樸、對結木,是二級保護;還有三級保護的碩樺、刺梨、百花花楸、黃連木、藍荊子等等。老陳不無得意地說,百花山有各種樹木、花草700餘種,因為地處高山,氣溫適宜,雨水充足,全年無霜期短,林地土層腐殖層較厚,土壤呈酸性和微酸性反應,適應林木生長,加之近些年林區控製得當,森林下限上升,所以草木繁茂。
遠眺森林,一片莽莽蒼蒼,除了有色彩和高低之分,幾乎都彼此莫辨。然而近前細瞧,植物群落就界限分明了——柞樹林、樺樹林、鬆樹林、柏樹林、楊樹林、槐樹林……進了森林,我們其實是在拜訪植物的一個個家族。你看連芳草、野花也是成群結隊地在夾道歡迎我們呢。它們成片生長,至少無獨有偶,即使星星點點的弱勢群體,也逐漸擴張,極力形成小氣候,與毗鄰的其他物種互為對峙,互為襯托,誰也不甘遜色。它們努力的結果是自成小風景,更營造了大環境。也有摻雜一起,和睦相處而又長勢良好的混交林帶,但是它們之間必定有著互利互惠、各不相侵的契約關係。要麼是所需養料有所不同,要麼是紮根深淺層次不一,要麼是空間發展縱橫有別互不相幹,而互相提供的枯枝腐葉爛根等物質還有益於對方。除了互利原則,植物們絕不苟同。
老陳講得津津有味。
一連串有趣的現象是:鬆樹寧願在懸崖峭壁上飽經風霜,也不肯與壕幫穀底的灌木為伍;茅草在當陽坡地欣欣向榮,而在密林叢中卻稀稀落落;花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會選擇自己開放的季節;蔭生植物犧牲了沐浴陽光的權利,但贏得了澗旁溪畔的四季常青……植物群落,因競爭而形成,為生存而發展。正因為有了植物們的競爭精神,才有了森林大地的勃勃生機和萬千氣象,才有了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