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講著,年近六十的老護林員腿腳矯健,不時地回頭關照落在後頭的我,臉上皺紋舒展,仿佛一朵綻開的山花。
小橋流水依然在,瘦馬昏鴉未現身。
綠樹蔥蘢藏古道,天涯已是美鄉村。
——題記
山藤緣何攀高枝
護林員老陳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他對我約法三章,要我一切行動聽他指揮,不得攜帶打火機、火柴之類物品,才答應帶我進山。
在一道峭崖旁,幾條粗壯的山藤自崖頂垂下來,我過去伸手就拽,老陳急忙將我攔住,說,這樣冒冒失失去拉,也許把山藤上麵攀著的枯枝朽木拉下來砸著你。我驚詫:它是從下麵攀上去的?老陳笑著指給我看:你瞧——順著他的手指,隻見一條長蛇似的山藤,不是沿著樹幹,而是垂直懸掛於十幾米高的一根橫枝上。它是如何爬上去的呢?望著山藤在空中悠悠蕩蕩的自在樣子,我百思不得其解。五代晉人王石《續博物誌》上說西域有一種酒杯藤,“藤大如臂,葉似葛,花實如梧桐花,堅可以酌酒……”能當酒杯的藤花沒見過,眼前的山藤卻有酒杯粗細。關於藤,文字方麵的評價多有貶諷之意:“攀比”、“往上爬”、“攀龍附鳳”、“搭著別人的肩膀高升”、“如有足夠長的梯子,可以爬到月亮上去”……諸如此類,差不多都是鑽營之徒的卑劣行徑,連這種植物本身都不知錯在哪裏。
然而這裏沒有梯子,它竟然攀到高枝上去了!
老陳說,一切都緣自生命的呼喚和生存的本能。山藤也是植物,與其他草木一樣,由根須、莖幹和葉片構成。雖說有藤本、草本等科目之分,但它們對於陽光、空氣、水分、養料的需求是一致的。就陽光而言,對於可變換位置的動物界來說,分配和機會或許是均等的。但是對於落地生根寸步難移的植物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陽光充足,意味著光合作用和葉綠素的源源不斷,意味著豐衣足食和枝繁葉茂。反之結果就不同了。
山藤需要陽光。它太熱愛陽光了。為了得到陽光,它夜以繼日地延伸,不知倦怠地攀爬,永不停歇地向前,當然也包括向上。而且,每長一截,隻要有附著條件,它都會紮下根須,正所謂腳踏實地,步步為營。這樣,即便傷了老根,也不妨礙它吸取水分和養料,更不影響它追尋陽光的決心。途中如遇障礙,它便千方百計地繞過去,然後相安無事地各行其是。超越,在生存競爭中平心靜氣地完成。隻要有陽光,山藤倒未必非得占據製高點不可,經常在低窪裏也照樣長得生機勃勃。然而如果有誰搶占了它應得的那份陽光,並以居高臨下的優勢藐視它的存在,那山藤絕不能容忍,它會不依不饒地與之一決高下。哪怕壁立千仞,樹高萬丈,不就是那點兒高度嗎?試問哪一棵參天大樹高過一條“過山風”?老陳解釋,“過山風”是山民對攀山越澗的山藤的俗稱。隨便任何一條山藤都可以將一棵大樹從頭到腳纏個遍。如果說高度可以爭得陽光決定命運,那麼,山藤最有權利充分享受陽光和把握自身命運。你看它,或迂回盤旋於樹幹之上,或大步流星直奔樹梢兒。不為將誰踩在自己腳下那份高傲,隻為頭頂藍天擁有驕陽那種自豪。適者生存,山藤在自然界中不是弱者。
不過,山藤也有和樹木同歸於盡的時候。恰巧山藤的根部受到殘害,而被依附纏繞的樹木又因老病無法再為山藤提供足夠的水分養料,便也隻好日漸幹枯,最後結束叱吒風雲的一生。“枯藤、老樹”再加上一隻“昏鴉”,那令人“斷腸”的悲涼景象,700多年前踏“西風”跨“瘦馬”,行至京西“古道”的散曲家馬致遠,碰巧看見過,留下了不朽的詩句。
老護林員滿肚子墨水呢!可是眼前這條山藤是如何攀上那高枝去的呢?老陳眨著眼睛,故作神秘地說:“它們是同齡植物,從小藤和樹就糾纏在一起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樹長藤也長,就長成了今天這一奇觀。”
為了陽光,植物界的競爭正未有窮期。老陳說,人們一直以為森林裏最清靜,都到森林裏來尋靜探幽,想不到這裏熱鬧得很。
山上古廟裏的大鍾/敲了千年
采藥老人點上一袋煙/絮叨著
百花山的傳說
——題記
森林密碼知多少
生在山下蓮花庵村的老陳年輕時就當護林員,在百花山守護了30年,被人們稱作“山裏豹”。意思是像他這樣有經驗、負責任的老同誌,就同山裏的豹子一般稀缺。老陳介紹說,百花山優越的自然環境,形成了較豐富的野生動物資源。新中國成立以後,特別是首都地區開展義務植樹30年來,由於實施封山育林、禁止亂砍濫伐、大規模植樹造林,使山區林地麵積越來越大,森林裏的鳥類、齧齒類動物及食肉類動物的數量均有所增加。根據《房山自然資源與環境》記載,分布在百花山地區的野生哺乳類動物有近40種,有豹、狼、狐、獾、野豬、黃羊、麅子、獐子、麝、鹿、野兔等;各種飛鳥珍禽有近120種;爬行類動物有20餘種,各種蛇近20種,其中百花山蝮蛇是北方蛇類的代表物種,俗名“烙鐵頭”,足見其毒性之烈;還有兩棲類動物近10種。食肉目的豹、狼,偶蹄目的黃羊、獐子、麝等珍稀動物雖然十分罕見,野豬和野兔等倒是經常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