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炷香之後,趙王才收回目光,看向莊無涯,目光淩厲,聲音卻聽不出什麼情緒地道:“莊愛卿,你可知罪?!”
莊無涯仿佛沒有聽出趙王語氣中的狠辣,依舊恭恭敬敬地跪著。雖然是跪著,低垂著頭,彎曲著身體,卻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地卑微來。
他並不抬頭:“臣不知。”
趙王頓時大怒,用力揮手將桌案上的奏折悉數掃到了莊無涯的身上,怒吼道:“你做的好事,你竟然說不知?!莊無涯,別以為孤王一再寬容於你,你便可以如此不將孤王放在眼裏!孤王可以讓你將你捧上高處,也可以讓你摔得粉碎!”
這個男人,與他一起長大,卻樣樣比他強。明明他才是那至高無上的王,整個趙國,都是他的,可為什麼漪瀾最後的選擇是他?!憑什麼他擁有整個趙國,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這個男人的懷裏露出那種幸福的刺眼笑容?!
前天,邯鄲城的轟動自然沒有逃過他的耳目,侯府裏亦然不乏他的人,要想探知些什麼,於他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君要臣死,臣自然不得不順應。可若要臣死得不明不白,臣卻無法信服!便是死,也絕不會瞑目!王上要臣知罪,臣卻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又是如何觸怒了王上?還請王上示下!”
初始入朝,他們兄弟同心協力,從不曾出現過什麼大的分歧。可短短的幾年之後,漪瀾嫁給了他,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便也被一點點地消耗沒了。
直到知道了漪瀾之死的真相,他才猛然醒覺,那個一直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世界裏容不得拒絕和否認。
“莊無涯!”趙王顯然已經被氣到了極致,一雙眼睛瞪得通紅,恨不得將莊無涯給生吞活剝了。
莊無涯卻全不在意,似無所覺。
禦書房內外的溫度一下子降到了冰點,門口守著的侍衛和侍候的太監宮女都齊齊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相互看了看,搓了搓胳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和駭然。
莊琉森來到禦書房之後便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微微一笑,走到門口,提醒著高無庸:“高公公,煩勞通報一聲。”
高無庸畢竟是伺候在君王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在這深宮中呆的時日也並不短。趙王發怒,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自然比其他人都要鎮定,臉上也不見害怕。
他一早便看見了莊琉森,臉上永遠帶著最溫和的笑,恭敬地應了一聲,便轉身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高無庸出來,請莊琉森進去,他留在原地,等莊琉森進去後,關上殿門,又重新恭敬地站在了原地,麵容溫和。
莊琉森進去後,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莊無涯和他的身周散落的一本本奏折,趙王正滿臉怒火地站著,一雙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將地上的莊無涯的身體和靈魂都燒成灰燼。
“莊琉森參見王上。”
莊琉森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眼底不經意閃過一抹嘲諷。
“莊琉森,你可知罪?”
盡量顯得平靜的聲音,趙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莊無涯發火,卻不得不注意莊琉森的身份。
莊慶淩多年在外遊曆,而慶淩侯府卻在他外出期間,在趙王想要鏟除莊氏的心思下,還能一直保持著如今的地位,自然有它的原因。
莊琉森一直不羈,因為與獨孤焱交好,在獨孤焱住在西苑的時候經常出入王宮,自然少不了與趙王打交道的機會。又天生遺傳了莊氏的硬骨頭,對趙王的問話自然也不見慌亂:
“琉森不知王上所指何事。琉森自出生以來,所做之事數不勝數,還請王上明示。”
莊琉森的冷靜和承認不諱,倒讓趙王吃了一驚。他微微一愣,隨即冷笑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孤王隻問你,三日前,你所做之事。”
莊琉森沉默半晌。他自然知道趙王所指何事,認真偏頭想了想後,才疑惑地說道:“琉森三日前整個早上都在教授靜兒和平兒。中午一個奇怪的東西駝了一個人突然落在了侯府,可是著實下了琉森一跳。琉森看那人昏迷了,便找人救治,一直守了三日,直到昨日才歇下,今天一早起來就接到了旨意,就進了宮了啊,好像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啊。”
莊琉森疑惑側首,似乎努力在回想自己這幾日是不是還做了什麼事情。想了許久,卻依舊得到的都隻是一片茫然,最後隻能疑惑地看著趙王,等待著他說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