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倒也沒讓他疑惑太久，看了他片刻，一雙深潭般的眸子死死地鎖著莊琉森，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卻見莊琉森隻是滿臉的疑惑，再看不到任何別的情緒。
“那人是何人？”趙王再問。
莊琉森搖了搖頭，臉上的疑惑不減：“臣不知。”
趙王眯了眯眸子：“不知？！莊琉森，你好大膽子，竟敢蒙騙於孤王？！誰人不知那起院落在侯府中的地位？那院落迄今為止，也不過才住過兩個人而已。不！說是兩人，也不過是一個人。你日日親自打掃的地方，豈是任何人都住的進去的？！你竟敢說不知？！住進你院落裏的人，你若不知，還有何人可知？！”
慶淩侯府裏那起院落在侯府裏的地位，在邯鄲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莊琉森又怎麼會讓旁人住進那裏？這個世界上，除了莊勤那個小丫頭，又有誰能得到慶淩侯府的允許住進那裏？
莊琉森沉默半晌，卻沒有半分一絲慌亂，卻顯出了幾分難過來。似乎是無奈地回憶著什麼，又仿佛真的對那個被他抱進那座院落的女子的身份一無所知，努力猜測著：
“王上的意思是那女子是勤兒？！當初琉森竟笨得沒有認出她來，後來知道是她，她卻又突然失蹤不見了。如今，王上不是已然派人去了燕國，說是她在燕國嗎？她又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侯府？況且，那女子雖然穿著顯得年輕一些，卻分明已是發絲皆白，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又怎麼會是勤兒？就算琉森再眼拙，也不至於錯到如此地步啊！”
趙王顯然沒想到那女子是如此模樣，滿臉震驚地看了莊琉森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問道：“你是說，那是位老婦人？那你為何……”
“為何讓她住進那裏？”莊琉森接過趙王的話，隨即滿臉無奈地解釋道，“琉森之所以讓她住進那裏，其一是因為那裏離靜兒和平兒的住所最近，也安靜。其二嘛……”莊琉森頓了頓，紅了臉頰，有些尷尬地說道，“載著她的那隻動物太神奇，琉森好奇，想著那女子的身份應該也是不簡單的，所以……討好討好她。”
莊琉森嘿嘿一笑，年輕俊秀的臉上盡是道破目的的不好意思，以及年輕人應有的好奇和稚嫩。
趙王今日已經承受了太多的想不到，他蹙了蹙眉，認真打量著莊琉森的臉色，語氣稍顯溫和了些，卻依舊帶著幾分身為王者的威嚴和幾乎天生而來的深沉壓力。他想了想，繼續問道：“那你為何急急忙忙將莊相叫去？”
莊琉森看了看在他左前方跪著的莊無涯，有些懊惱地道：“琉森雖然好奇，可是這樣的情況突然出現，琉森起先想著先救人，後來才想起那女子身份未明，所以就趕緊派人去請了叔父。畢竟叔父是長輩，處理事情總歸比琉森要考慮周密一些。”
莊琉森的回答聽上去合情合理，卻又讓人覺得太合理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趙王卻又說不出來。微眯著眸子，從莊琉森的身上掃向莊無涯，又從莊無涯身上掃向莊琉森，如此來回數次，禦書房內的空氣一時間凝固在了一起。
“如此說來，兩位愛卿都不識得那女子，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卻還是選擇救了她？”
趙王的話中充滿了不信任。即便莊琉森說那女子是一名老者，他的心裏卻還是認定事情絕沒有眼前這兩人說得那麼簡單。那女子隻怕就是他一直尋找的莊勤，而所為的老者不過是這兩人所用的障眼法罷了。可惜他沒有證據，不能用自己的猜測來隨意定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微臣雖是塵世中人，卻也想要保留著一顆善心。更何況，無論是誰，那總歸是一條生命。”
莊琉森繼續不卑不亢地回答趙王的話。
出了禦書房沒多久，身後便傳來東西劈裏啪啦的撞擊和落在地上的聲音。
莊琉森和莊無涯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鬆了一口氣，抬步向宮外走去，腳步比進宮之時更加輕快了幾分。
自從痕妝入住相府之後，兩府中被趙王派來的人便漸漸被她無聲無息地都解決了，如今，即便是有一兩顆埋藏極好的棋子，卻不能啟用，趙王悶聲悶氣地說不出個所以然，抓不到把柄，這會兒的禦書房恐怕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幸運地躲過趙王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