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3)

漢紀四十九孝靈皇帝上之下熹平元年(壬子、172)

漢紀四十九漢靈帝熹平元年(壬子,公元172年)

春,正月,車駕上原陵。司徒掾陳留蔡邕曰:“吾聞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禮,始謂可損;今見威儀,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惻隱,不易奪也。禮有煩而不可省者,此之謂也。”

春季,正月,靈帝前往光武帝原陵祭祀。司徒掾陳留郡人蔡邕說:“我曾經聽說,古代君王從不到墓前祭祀。皇帝有上陵舉行墓祭的禮儀,最初認為可以減損。而今親眼看到墓祭的威儀,體察它的本來用意,方才了解明帝的至孝隱衷,的確不能取消。有的禮儀似乎多餘,但實際上是必不可少的,大概就是指此。”

三月,壬戌,太傅胡廣薨,年八十二。廣周流四公,三十餘年,曆事六帝,禮任極優,罷免未嚐滿歲,輒複升進。所辟多天下名士,與故吏陳蕃、李鹹並為三司。練達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師諺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溫柔謹愨,常遜言恭色以取媚於時,無忠直之風,天下以此薄之。

三月壬戌(初八),太傅胡廣去世,享年八十二歲。胡廣,字伯始,曆任太傅、太尉、司徒和司空,前後任職三十餘年,曾侍奉過安、順、衝、質、桓、靈等六個皇帝,受到極優厚的禮遇,每次被免職,不出一年,即又複職。他所聘用的大都是天下的知名人士,曾和他過去的部屬陳蕃、李鹹並列三公。他非常熟悉先朝的典章製度,通曉當代的朝廷規章,所以京都洛陽有諺語說:“萬事不理問伯始,不偏不倚有胡公。”然而,胡廣溫柔敦厚,謹小慎微,以此取媚朝廷,沒有忠貞正直的氣節,天下的人因此而輕視他。

五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五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改年號。

長樂太仆侯覽坐專權驕奢,策收印綬,自殺。

長樂太仆侯覽因專權跋扈和驕橫奢侈獲罪,靈帝下令收回印信,侯覽自殺。

六月,京師大水。

六月,京都洛陽發生大水災。

竇太後母卒於比景,太後憂思感疾,癸巳,崩於雲台。宦者積怨竇氏,以衣車載太後屍置城南市舍,數日,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後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

竇太後的母親於比景病故,竇太後過度憂傷,思念成疾。癸巳(初十),在南宮雲台去世。因宦官們對竇姓家族積怨甚深,所以用運載衣服的車,把竇太後的屍體運到洛陽城南的市舍,停放數日後,曹節、王甫想用貴人的禮儀來埋葬竇太後。靈帝說:“竇太後親自擁立朕為皇帝,繼承大業,怎麼能用貴人的禮儀為她送終?”於是仍照皇太後的禮儀發喪。

節等欲別葬太後,而以馮貴人配。詔公卿大會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鹹時病,扶輿而起,搗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後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廷尉陳球曰:“皇太後以盛德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後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後,今若別葬,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塚嚐被發掘,骸骨暴露,與賊並屍,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俯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冤,皇太後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歎!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也!”李鹹曰:“臣本謂宜爾,誠與意合。”於是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曹節、王甫猶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別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後,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李鹹複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後尊號在身,親嚐稱製,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後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後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製。”帝省奏,從之。

曹節等人又打算將竇太後埋葬到別處,而把馮貴人的屍體移來和桓帝合葬。靈帝下詔,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會議論,命中常侍趙忠監督集議。當時,太尉李鹹正臥病在床,掙紮著抱病上車,並且隨身攜帶了毒藥,臨走時對妻子說:“倘若皇太後不能隨桓帝一同祭祀,我決不活著回家!”會議開始後,與會者數百人,互相觀望了很久,沒有人肯先發言。趙忠催促說:“議案應當迅速確定!”廷尉陳球說:“皇太後品德高尚,出身清白,以母儀治理天下,應該配享先帝,這是毫無疑問的。”趙忠笑著說:“那就請陳廷尉趕快執筆起草議案。”陳球立即下筆寫道:“竇太後身處深宮之中,天賦聰明,兼備天下之母的儀容和品德。遭逢時世艱危,竇太後援立陛下為帝,繼承皇家宗廟祭祀,功勳卓著。先帝去世後,不幸興起大獄,竇太後被遷往空宮居住,過早離開人世。竇家雖然有罪,但事情並非太後主使發動。而今倘若改葬別處,確實使天下失望。並且馮貴人的墳墓曾經被盜賊發掘過,骨骸已經暴露,與賊寇屍骨混雜,魂靈蒙受汙染。何況馮貴人對國家又沒有任何功勞,怎麼有資格配享至尊?”趙忠看完陳球起草的議案,氣得臉色大變,全身發抖,嗤笑說:“陳廷尉起草的議案真好!”陳球回答說:“陳蕃、竇武既已遭受冤枉,竇太後又無緣無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無不憤慨歎息!今天,我既然已經把話說了出來,即使是會議之後遭到報複,決不後悔,這正是我一向的願望。”太尉李鹹緊接著說:“我原來就認為應該如此,陳廷尉的議案和我的意見完全相同。”於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讚成陳球的意見。曹節、王甫仍繼續爭辯,他們認為:“梁皇後為先帝正妻,後因梁家犯惡逆大罪,將梁皇後別葬在懿陵。漢武帝廢黜正妻衛皇後,而以李夫人配享。現在竇家罪惡如此深重,怎麼能和先帝合葬?”太尉李鹹又向靈帝上書說:“我俯伏回想,章帝竇皇後陷害梁貴人,安帝閻皇後家犯惡逆大罪,然而和帝並沒有提出將嫡母竇皇後改葬別處,順帝也沒有下詔貶降嫡母閻皇後。至於廢黜衛皇後,那是武帝在世時親自作出的決定,不可以用來相比。而今長樂太後一直擁有皇太後的尊號,又曾親身臨朝治理天下,況且援立陛下為帝,使皇位光大興隆。皇太後既然把陛下當作兒子,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後當作母親?兒子沒有廢黜母親的,臣屬沒有貶謫君王的。所以應將竇太後與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從舊製。”靈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納李鹹的意見。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後於宣陵。

秋季,七月甲寅(初二),將竇太後安葬在宣陵,諡號為桓思皇後。

有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後,公卿皆屍祿,無忠言者。”詔司隸校尉劉猛逐捕,十日一會。猛以誹書言直,不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左轉諫議大夫,以禦史中丞段代之。乃四出逐捕,及太學遊生係者千餘人。節等又使以他事奏猛,論輸左校。

有人在朱雀門上書寫,說:“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禁謀殺太後,三公、九卿,空受俸祿而不治事,沒有人敢說忠言。”靈帝下詔,命司隸校尉劉猛負責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彙報。劉猛認為所書寫的話與實際情況相符,因此不肯加緊搜捕。過了一月有餘,仍然沒有搜捕到書寫的人犯。劉猛因此坐罪,被貶為諫議大夫,又任命禦史中丞段接替劉猛。於是段派人四出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學遊學的學生在內,逮捕和關押的有一千餘人。曹節等人又指使段尋找別的借口彈劾劉猛,判處將他遣送到左校營罰服苦役。

初,司隸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薦於太常張奐,奐拒之,寓遂陷奐以黨罪禁錮。奐嚐與段爭擊羌,不相平,為司隸,欲逐奐歸敦煌而害之;奐奏記哀請於,乃得免。

最初,前司隸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勢力,曾請求太常張奐推薦,被張奐拒絕。王寓便誣陷張奐為黨人,使他遭受禁錮,不許做官。而張奐跟段之間曾經因對西羌戰爭有過爭執,互相怨恨不平。所以段擔任司隸校尉以後,打算把張奐驅逐到敦煌郡,然後加以殺害。後因張奐向段寫信苦苦哀求,才免於難。

初,魏郡李為司隸校尉,以舊怨殺扶風蘇謙;謙子不韋瘞而不葬,變姓名,結客報仇。皓遷大司農,不韋匿於中,鑿地旁達之寢室,殺其妾並小兒。大懼,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父塚,斷取其頭,標之於市。求捕不獲,憤恚,嘔血死。不韋遇赦還家,乃葬父行喪。張奐素睦於蘇氏,而段與善,辟不韋為司隸從事,不韋懼,稱病不詣。怒,使從事張賢就家崐殺之,先以鴆與賢父曰:“若賢不得不韋,便可飲此!”賢遂收不韋,並其一門六十餘人,盡誅之。

當初,魏郡人李擔任司隸校尉,因為從前的怨恨而殺害左扶風人蘇謙。蘇謙的兒子蘇不韋將父親的屍體淺埋在地麵上,不肯入土下葬。然後,改名換姓,結交賓客,決心為父報仇。稍後,李擢升為大司農,蘇不韋躲藏在草料庫中,挖掘地道,一直通到李的臥室,殺死李的妾和幼兒。李十分恐懼,用木板遍鋪地麵,一夜之間,搬動九次。蘇不韋又挖掘李父親的墳墓,砍下死屍的頭,懸掛到集市上。李請求官府派人緝捕,未能抓獲,他憤恨以極,竟至吐血而死。後來,蘇不韋遇到朝廷頒布赦令,才敢回到家鄉,安葬父親,舉行喪禮。張奐一向和蘇家和睦,而段和李親善。段延聘蘇不韋為司隸從事,蘇不韋感到恐懼,聲稱有病不肯就職。段勃然大怒,派遣從事張賢在蘇家將蘇不韋殺死。行前,段先將一杯毒酒交給張賢的父親,並且威脅他說:“如果張賢此去殺不了蘇不韋,你就把這杯毒酒喝下去!”張賢便逮捕蘇不韋,連同他的一家共六十餘人,全都殺死。

勃海王悝之貶癭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複國,許謝錢五千萬;既而桓帝遺詔複悝國,悝知非甫功,不肯還謝錢。中常侍鄭颯、中黃門董騰數與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冬,十月,收颯送北寺獄,使尚書令廉忠誣奏“颯等謀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詔冀州刺史收悝考實,迫責悝,令自殺;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獄中,傅、相以下悉伏誅。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勃海王劉悝當初被貶降為癭陶王時,請托中常侍王甫遊說桓帝,如果能夠恢複原來的封國,願送給五千萬錢作為謝禮。不久,桓帝去世,遺詔恢複劉悝原來的封國。劉悝知道,這不是王甫的功勞,因此不肯送給王甫這筆謝錢。中常侍鄭颯、中黃門董騰經常和勃海王劉悝來往,王甫秘密派人監督,將情況告訴段。冬季,十月,逮捕鄭颯,羈押北寺監獄。王甫又指使尚書令廉忠誣告說:“鄭颯等人陰謀迎立勃海王劉悝當皇帝,大逆不道。”於是靈帝下詔,命冀州刺史逮捕劉悝,就地審問核實,責令他自殺。劉悝的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獄中。封國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誅。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為列侯。

十一月,會稽妖賊許生起句章,自稱陽明皇帝,眾以萬數;遣揚州刺史臧、丹陽太守陳寅討之。

十一月,會稽郡妖賊許生在句章縣聚眾起兵,自稱“陽明皇帝”,部眾多達以萬計數。朝廷派遣揚州刺史臧、丹陽郡太守陳寅率軍前往討伐。

十二月,司徒許栩罷;以大鴻臚袁隗為司徒。

十二月,司徒許栩被罷免,擢升大鴻臚袁隗為司徒。

鮮卑寇並州。

鮮卑侵犯並州。

是歲,單於車兒死,子屠特若屍逐就單於立。

同年,南匈奴汗國伊陵若屍逐就單於欒提車兒去世,兒子繼位,號為屠特若屍逐就單於。

二年(癸醜、173)

二年(癸醜,公元173年)

春,正月,大疫。

春季,正月,發生大瘟疫。

丁醜,司空宗俱薨。

丁醜(二十七日),司空宗俱去世。

二月,壬午,赦天下。

二月壬午(初三),大赦天下。

以光祿勳楊賜為司空。

擢升光祿勳楊賜為司空。

三月,太尉李鹹免。

三月,太尉李鹹被免官。

夏,五月,以司隸校尉段為太尉。

夏季,五月,擢升司隸校尉段為太尉。

六月,北海地震。

六月,北海國發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楊賜免;以太常潁川唐珍為司空。珍,衡之弟也。

秋季,七月,司空楊賜被免官,擢升太常潁川郡人唐珍為司空。唐珍是唐衡的弟弟。

冬,十二月,太尉段罷。

冬季,十二月,太尉段被罷免。

鮮卑寇幽、並二州。

鮮卑侵犯幽州、並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癸酉晦(二十九日),發生日食。

三年(甲寅、174)

三年(甲寅,公元174年)

春,二月,己巳,赦天下。

春季,二月己巳(十六日),大赦天下。

以太常東海陳耽為太尉。

擢升太常東海郡陳耽為太尉。

三月,中山穆王暢薨,無子,國除。

三月,中山王劉暢去世,無子繼承,封國被撤除。

夏,六月,封河間王利子康為濟南王,奉孝仁皇祀。

夏季,六月,封河間王劉利的兒子劉康為濟南王,侍奉靈帝父親、孝仁皇劉萇的祭祀。

吳郡司馬富春孫堅召募精勇,得千餘人,助州郡討許生。冬,十一月,臧、陳寅大破生於會稽,斬之。

吳郡司馬富春縣人孫堅招募精銳強悍的勇士,集結千餘人,幫助州郡官府討伐妖賊許生。冬季,十一月,臧、陳寅在會稽郡大破許生,並將許生斬殺。

任城王博薨,無子,國絕。

任城王劉博去世,無子繼承,封國撤銷。

十二月,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護烏桓校尉。鮮卑又寇並州。

十二月,鮮卑攻入北地郡,太守夏育率領屠各兵前往追擊,將其擊破。夏育被朝廷擢升為護烏桓校尉。鮮卑又侵犯並州。

司空唐珍罷,以永樂少府許訓為司空。

司空唐珍被罷免,擢升永樂少府許訓為司空。

四年(乙卯、175)

四年(乙卯,公元175年)

春,三月,詔諸儒正《五經》文字,命議郎蔡邕為古文、篆、隸三體書之,刻石,立於太學門外。使後儒晚學鹹取正焉。碑始立,其觀視及摹寫者車乘日千餘兩,填塞街陌。

春季,三月,靈帝下詔,命儒學大師們校正《五經》文字,命議郎蔡邕用古文、大篆、隸書三種字體書寫,刻在石碑上,豎立在太學門外,使後來的儒生晚輩,都以此作為標準。石碑剛豎立時,坐車前來觀看以及臨摹和抄寫的,每天有一千餘輛之多,填滿大街小巷。

初,朝議以州郡相黨,人情比周,乃製昏姻之家及兩州人士不得對相監臨,至是複有三互法,禁忌轉密,選用艱難,幽、冀二州久缺不補。蔡邕上疏曰:“伏見幽、冀舊壤,鎧、馬所出,比年兵饑,漸至空耗。今者闕職經時,吏民延屬,而三府選舉,逾月不定。臣怪問其故,雲避三互。十一州有禁,當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複限以歲月,狐疑遲淹,兩州懸空,萬裏蕭條,無所管係。愚以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靈,明其憲令,對相部主,尚畏懼不敢營私;況乃三互,何足為嫌!昔韓安國起自徒中,朱買臣出於幽賤,並以才宜,還守本邦,豈複顧循三互,係以末製乎!臣願陛下上則先帝,蠲除近禁,其諸州刺史器用可換者,無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朝廷不從。

最初,朝廷集議,因州郡之間互相勾結,徇私舞弊,於是製定法律,規定有婚姻關係的家庭,以及兩州的人士,不得互相擔任負責督察對方的上官。到現在,更製定“三互法”,禁忌更加嚴密,朝廷選用州郡等地方官員時非崐常艱難。所以,幽州、冀州的刺史,職位空缺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接任。於是蔡邕上書說:“我俯伏觀察,幽州、冀州故土,本來是盛產鎧甲和騎馬的地方,連年以來,遭受兵災和饑饉,逐漸使得兩州的物力和財力損耗殆盡。而今兩州刺史職位長期空缺,官吏和人民都延頸盼望。可是三公推薦的人選,卻長期不能確定。我深感奇怪,打聽原因何在,據有關官吏回答說,是為了避免‘三互法’。其他十一州也都同樣存在禁止‘三互法’的問題,非獨這兩州應當禁止而已。此外,這兩州的人士,有的又因受年資的限製,狐疑不定,拖延時間。結果,使兩州刺史的職位長期空缺,萬裏疆域一片蕭條,沒有人去管理。我認為,‘三互法’不過是最輕微的禁令。而今隻要利用朝廷的威權,申明國家的法令,即使是兩州的人士互相交換擔任刺史尚且畏懼,不敢結黨營私,何況還有‘三互法’的限製,又有什麼嫌疑?過去,韓安國拔起於囚徒之中,朱買臣出身於微賤家庭,都是因為他們的才能勝任,才被派回他們出身的本郡、本封國為官,難道還要顧及‘三互法’的禁忌,受這種非根本製度的束縛?我希望陛下對上效法先帝,撤消最近製定的‘三互法’禁令,對於各州刺史,凡是才能可以勝任的,應該及時任命和調換,不再受年資、‘三互法’的限製,使之成為定製。”朝廷不肯聽從。

臣光曰:叔向有言:“國將亡,必多製。”明王之政,謹擇忠賢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則賞,有罪則誅,無所阿私,法製不煩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哉?執其本故也。及其衰也,百官之任不能擇人,而禁令益多,防閑益密,有功者以閡文不賞,為奸者以巧法免誅,上下勞擾而天下大亂。所以然者何哉?逐其末故也。孝靈之時,刺史、二千石貪如豺虎,暴殄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以今視之,豈不適足為笑而深可為戒哉!

臣司馬光曰:叔向曾經說過:“國家行將滅亡,法令規章一定繁多。”聖明君王治理國家,謹慎選擇忠良賢能加以任用。無論是對朝廷和地方的臣屬,凡是有功的加以獎賞,有罪的則加以誅殺,沒有任何偏袒。法令規章並不繁多,卻能做到天下大治。為什麼會如此?是因為抓住了治理國家的根本。等到國家行將衰敗滅亡之時,文武百官不能選擇合適的人才擔任,各種禁令愈來愈多,防範措施也愈來愈嚴密。有功的因礙於條文得不到獎賞,作奸犯罪的卻巧妙地利用法律,得以免除誅殺,上下勞苦騷擾,天下反而大亂。為什麼會如此?是因為治理國家舍本逐末的緣故。漢靈帝時,州刺史、郡太守貪婪暴虐,如狼似虎,殘害人民,無以複加。然而,朝廷卻還在嚴格遵守“三互法”的禁令,以防止官吏結黨營私。現在回顧起來,豈不正好是一場笑話,應該深深地引為鑒戒。

封河間王建孫佗為任城王。

封河間王劉建的孫子劉佗為任城王。

夏,四月,郡、國七大水。

夏季,四月,有七個郡、封國發生大水災。

五月,丁卯,赦天下。

五月丁卯(初一),大赦天下。

延陵園災。

漢成帝陵園延陵失火。

鮮卑寇幽州。

鮮卑侵犯幽州。

六月,弘農、三輔螟。

六月,弘農郡和三輔地區螟蟲成災。

於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戊已校尉、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人眾裁千口。

於闐王國國王安國攻打拘彌王國,大破拘彌軍。斬殺拘彌王。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分別出兵援救,並幫助擁立拘彌王國送到朝廷當人質的王子定興為拘彌王國的國王,全國的人口隻有一千人。

五年(丙辰、176)

五年(丙辰,公元176年)

夏,四月,癸亥,赦天下。

夏季,四月癸亥(疑誤),大赦天下。

益州郡夷反,太守李討平之。

益州郡夷族起兵反叛,太守李率軍前往討伐,將其平定下去。

大雩。

朝廷舉行祈雨祭祀大典。

五月,太尉陳耽罷;以司空許訓為太尉。

五月,太尉陳耽被罷免,任命司空許訓為太尉。

閏月,永昌太守曹鸞上書曰:“夫黨人者,或耆年淵德,或衣冠英賢,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錮,辱在塗泥。謀反大逆尚蒙赦宥,黨人何罪,獨不開恕乎!所以災異屢見,水旱薦臻,皆由於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帝省奏,大怒,即詔司隸、益州檻車收鸞,送槐裏獄,掠殺之。於是詔州郡更考黨人們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錮,及五屬。

閏月,永昌郡太守曹鸞上書說:“所謂黨人,有的是老年高德,有的是士大夫中的英俊賢才,都應該輔佐皇室,在陛下左右參與朝廷的重大決策。然而竟被長期禁錮,不許做官,甚至被驅逐到泥濘地帶,備受羞辱。犯了謀反大逆的重罪,尚且能蒙陛下的赦免,黨人又有什麼罪過,獨獨不能受到寬恕?之所以災異經常出現,水災和旱災接踵而至,原因都由於此。陛下應該賜下恩典,以符合上天的心意。”靈帝看完奏章,勃然大怒,立即下詔,命司隸和益州官府逮捕曹鸞,用囚車押到京都洛陽監禁,嚴刑拷打而死。於是靈帝又下詔各州、各郡官府,重新調查黨人的學生門徒、舊時的部屬、父親、兒子、兄弟,凡是當官的,全都被免職,加以禁錮,不許再做官。這種處分,擴大到包括黨人同一家族中五服之內的親屬。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陽劉逸為司空。

六月壬戌(初三),擢升太常南陽郡人劉逸為司空。

秋,七月,太尉許訓罷;以光祿勳劉寬為太尉。

秋季,七月,太尉許訓被罷免,擢升光祿勳劉寬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隗罷;十一月,丙戌,以光祿大夫楊賜為司徒。

冬季,十月,司徒袁隗被罷免。十一月丙戌(疑誤),擢升光祿大夫楊賜為司徒。

是歲,鮮卑寇幽州。

同年,鮮卑侵犯幽州。

六年(丁巳、177)

六年(丁巳,公元177年)

春,正月,辛醜,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醜(十五日),大赦天下。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夏季,四月,大旱,有七個州蝗蟲成災。

令三公條奏長吏苛酷貪汙者,罷免之。平原相漁陽陽球坐嚴酷,徵詣廷尉。帝以球前為九江太守討賊有功,特赦之,拜議郎。

靈帝下詔,命三公分別舉奏苛刻酷虐和貪汙的地方官員,一律將他們罷免。平原國宰相漁陽郡人陽球被指控為嚴刑酷罰,征召回京都洛陽,送往廷尉處治罪。靈帝因陽球從前擔任九江郡太守時,討伐盜賊建立過功勳,特別下令將他赦免,任命他為議郎。

鮮卑寇三邊。

鮮卑侵犯東、西、北等三邊。

市賈小民相聚為宣陵孝子者數十人,詔皆除太子舍人。

京都洛陽有數十名小市民共同聚集到桓帝陵園宣陵,自稱是“宣陵孝子”。靈帝下詔,一律將他們任命為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劉逸免;以衛尉陳球為司空。

秋季,七月,司空劉逸被免官,擢升衛尉陳球為司空。

初,帝好文學,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諸生能為文賦者並待製鴻都門下;後諸為尺牘及工書鳥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數十人。侍中祭酒樂鬆、賈護多引無行趣勢之徒置其間,喜陳閭裏小事;帝甚悅之,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親行郊廟之禮。會詔群臣各陳政要,蔡邕上封事曰:“夫迎氣五郊,清廟祭祀、養老辟雍,皆帝者之大業,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數以蕃國疏喪、宮內產生及吏卒小汙,廢闕不行,忘禮敬之大,任禁忌之書,拘信小故,以虧大典。自今齋製宜如故典,庶答風霆、災妖之異。又,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歲貢,孝崐武之世,郡舉孝廉,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輩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治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經術,聽政餘日,觀省篇章,聊以遊意當代博奕,非以為教化取士之本。而諸生競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頗引經訓風喻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虛冒名氏。臣每受詔於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複隨輩皆見拜擢。既加之恩,難複收改,但守奉祿,於義已弘,不可複使治民及在州郡。昔孝宣會諸儒於石渠,章帝集學士於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孔子以為致遠則泥,君子固當誌其大者。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為太子舍人,臣聞孝文皇帝製喪服三十六日,雖繼體之君,父子至親,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從製,不敢逾越。今虛偽小人,本非骨肉,既無幸私之恩,又無祿仕之實,惻隱之心,義無所依。至有奸軌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後祖載之時,東郡有盜人妻者,亡在孝中,本縣追捕,乃伏其辜。虛偽雜穢,難得勝言。太子官屬,家搜選令德,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與大焉,宜遣歸田裏,以明詐偽。”書奏,帝乃親迎氣北郊及行辟雍之禮。又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