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光曰: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猶病其寬,何哉?蓋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恩所施,止於目前;奸宄得誌,紀綱不立。故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臣司馬光曰:漢朝的法令已經是嚴厲的了,然而,崔還嫌它寬大,這是為什麼呢?因為衰敗之世的君王大多懦弱,平庸愚昧的輔佐之臣,隻知道姑息。所以,有權勢而得君王寵幸的臣下,即使有罪,也得不到應有的懲罰;豪強和不守法度的刁徒,即使違法,也不被誅殺;施加仁愛恩惠,隻限於眼前;使為非作歹的人得逞,綱紀不能維持。所以,崔的評論是用來矯正一時的弊端,不是百代通用的法則。孔子說:“為政太寬大,則人民不在乎,人民一旦不在乎,則用嚴刑峻法來糾正。施行嚴刑峻法,則人民感到暴虐,人民一旦感到暴虐,則改施寬大之政。用寬大和嚴厲兩種手段互相補充,政局才能穩定。”這是永世不變的常軌。
閏月,庚午,任城節王崇薨;無子,國絕。
閏十二月庚午(十八日),任城節王劉崇去世,沒有子嗣,封國滅絕。
以太常黃瓊為司空。
擢升太常黃瓊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鹹稱冀之勳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黃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增邑萬三千戶;又其子胤亦加封賞。今諸侯以戶邑為製,不以裏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讚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勳。每朝會,與三公絕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布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悅。
桓帝想要褒獎和尊崇梁冀,命朝廷中二千石以上的官員集會討論有關禮儀。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人,都稱讚梁冀的功德,應該比擬周公,賞賜給他山川、土地、以及附屬於他的小封國。唯獨司空黃瓊提出異議說:“梁冀以前因親自迎立桓帝的功勞,已增封食邑一萬三千戶;而且,他的兒梁胤也得到了封賞。現在,諸侯的封國都是用食邑的戶、縣數為標準,而不以麵積大小為限,所以,梁冀可以比擬鄧禹,賞賜給他共合四縣的食邑。”桓帝批準。當時,有關官吏上奏:“梁冀入朝之時,可以不必小步疾行,可以帶劍穿鞋上殿,拜見皇帝時,禮賓官隻稱他的官銜,不報姓名,禮儀比照蕭何;加封定陶縣、陽成縣餘下的全部戶數,連同以前封的兩縣,使食邑增為四縣,比照鄧禹;賞賜金錢、奴婢、采色絲織物、車馬、衣服、住宅,比照霍光;以表示不同於其他的元勳。每次朝見皇帝時,梁冀不與三公同席,另設一個專席。每隔十天,入朝一次,處理尚書台事務。並把這項殊榮,布告天下,作為萬世的表率。”可是,梁冀還認為有關官吏所上奏的禮儀太輕,心裏不高興。
二年(壬辰、152)二年(壬辰,公元152年)
春,正月,西域長史王敬為於所殺。初,西域長史趙評在於,病癰死。評子迎喪,道經拘彌。拘彌王成國與於王建素有隙,謂評子曰:“於王令胡醫持毒藥著創中,故致死耳!”評子信之,還,以告敦煌太守馬達。會敬代為長史,馬達令敬隱核於事。敬先過拘彌,成國複說雲:“於國人欲以我為王;今可因此罪誅建,於必服矣。”敬貪立功名,前到於,設供具,請建而陰圖之。或以敬謀告建,建不信,曰:“我無罪,王長史何為欲殺我?”旦日,建從官屬數十人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執之。吏士並無殺建意,官屬悉得突走。時成國主簿秦牧隨敬在會,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為複疑!”即前斬建。於侯、將輸等遂會兵攻敬,敬持建頭上樓宣告曰:“天下使我誅建耳!”輸不聽,上樓斬敬,縣首於市。輸自立為王;國人殺之,而立建子安國。馬達聞王敬死,欲將諸郡兵出塞擊於;帝不聽,徵達還,而以宋亮代為敦煌太守。亮到,開募於,令自斬輸;時輸死已經月,乃斷死人頭送敦煌而不言其狀,亮後知其詐,而竟不能討也。
春季,正月,西域長史王敬被於闐國誅殺。起初,前任西域長史趙評在於闐,因生惡性膿瘡而死,趙評的兒子前往迎接靈柩,路上經過拘彌國。因拘彌王成國和於闐王建一向有怨隙,於是成國對趙評的兒子說:“於闐王讓匈奴醫生將毒藥放在傷口上,所以使令尊致死。”趙評的兒子信以為真,回來後,將此情況報告敦煌太守馬達。當時,正逢王敬接任西域長史,馬達命王敬秘密調查核實此事。王敬去於闐,先經過拘彌國,拘彌王成國又對王敬說:“於闐國人打算擁戴我當國王,現在可以用害死西域長史的罪名將於闐王建誅殺,於闐一定歸服。”王敬貪圖建立功名,來到於闐後,擺設酒席,請於闐王建赴宴,而暗中卻圖謀殺害他。有人將王敬的密謀報告於闐王建,但建並不相信,說:“我沒有罪,王長史為什麼要殺我?”次日,於闐王建率領隨從官屬數十人去拜見王敬。賓主坐定後,於闐王建起身敬酒,王敬喝令左右的人將他逮捕。當時,官吏和衛士都沒有殺建的意思,所以,跟隨建來赴宴的隨從官屬全都突圍逃走。當時拘彌王成國的主簿秦牧也在宴會上,他持刀站出來說:“大事已定,為什麼還疑惑!”隨即上前將建斬首。於是,於闐國侯、大將輸等集合部隊攻打王敬,王敬拿著建的人頭上樓宣告說:“是天子派我來誅殺建的!”輸不聽,衝到樓上,斬殺王敬,將他的人頭懸掛在街市上示眾。輸自立為於闐王,國人將他殺死,另行擁立建的兒子安國為於闐王。馬達聽說王敬被殺死後,準備率領各郡的地方兵,出塞攻擊於闐國。桓帝不批準,將馬達征召回京都洛陽,任命宋亮接任敦煌郡太守。宋亮到任以後,開導和招募於闐人,命他們自己斬殺輸。這時,輸已經死了一個月,於是他們將死人的頭砍下,送到敦煌郡太守府,但沒有說斬殺的具體情況。宋亮後來才知道其中有詐,但到底不能再出兵討伐。
丙辰,京師地震。
丙辰(疑誤),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後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為喪主,斂送製度比恭懷皇後。五月,辛卯,葬於博陵。
夏季,四月甲辰(疑誤),桓帝的母親孝崇皇後氏去世,由桓帝的弟弟平原王劉石主持喪事,裝殮和送葬的製度,比照和帝的母親恭懷皇後。五月辛卯(十二日),將她安葬在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庚辰(初二),出現日食。
冬,十月,乙亥,京師地震。
冬季,十月乙亥(二十八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十一月,司空黃瓊免。十二月,以特進趙戒為司空。
十一月,司空黃瓊被免官。十二月,任命特進趙戒為司空。
永興元年(癸巳、153)
永興元年(癸巳,公元153年)
春,三月,丁亥,帝幸鴻池。
春季,三月丁亥(十二日),桓帝前往鴻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
夏季,四月丙申(疑誤),大赦天下。改年號。
丁酉,濟南悼王廣薨;無子,國除。
丁酉(疑誤),濟南悼王劉廣去世,沒有子嗣,封國撤除。
秋,七月,郡、國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饑窮流冗者數十萬戶,冀州尤甚。詔以侍禦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人。及到,奏劾諸郡貪汙者,有至自殺,或死獄中。宦者趙忠喪父,歸葬安平,僭為玉匣;穆下郡案驗,吏畏其嚴,遂發墓剖棺,陳屍出之。帝聞,大怒,征穆詣廷尉,輸作左校。大學書生潁川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誌清奸惡。誠以常侍貴寵,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競為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內官鹹共恚疾,謗煩興,才隙仍作,極其刑謫,輸作左校。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銜天憲,運賞則使餓隸富於季孫,呼則令伊、顏化為桀、蹠;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綱之久失,故竭心懷憂,為上深計。臣願黥首係趾,代穆輸作。”帝覽其奏,乃赦之。
秋季,七月,有三十二個郡和封國發生蝗災,黃河河水上漲,泛濫成災。百姓饑餓和貧窮所困迫,四處流散的達數十萬戶,冀州的情況尤為嚴重。桓帝下詔,任命侍禦史朱穆為冀州刺史。冀州所屬的各縣縣令和縣長,聽說朱穆已渡過黃河,解下印信綬帶自動離職而去的有四十餘人。乃至到任,朱穆便向朝廷上奏彈劾各郡的貪官汙吏。這些官吏有的甚至自殺,有的死在獄中。宦官趙忠的父親去世,將棺材運回故鄉安平國埋葬。他超越身份,製作了皇帝和王侯才準許穿的玉衣來裝殮死者。朱穆命令郡太守調查核實。郡太守等地方官吏畏懼他的嚴厲,於是挖開墳墓,劈開棺木,把屍首抬出來進行檢查。桓帝得到報告後,大怒,征召朱穆到廷尉問罪,判處他到左校罰作苦役。於是,太學的學生、潁川人劉陶等數千人前往宮門上書,為朱穆申辯說:“我們認為,減刑囚徒朱穆,秉公處事,盡忠報國,從他被任命為冀州刺史的那一天起,就立誌鏟除奸佞和邪惡。的確是因為中常侍居位尊貴,又受到皇帝的寵信,他們的父親、養子、兄弟散布在各州各郡,象虎狼一樣地競相吞食小民,所以朱穆才伸張國法,修補連綴破漏的法綱,懲處殘暴和作惡的人,以合天意。因此,宦官們對他都很痛恨,非議和責難四起,讒言接踵而來,使他遭受刑罰,被送到左校營罰作苦役。天下的有識之士,都認為朱穆勤於王事,如同禹和後稷,卻與共工和鯀一樣,遭到懲罰,如果死了的人仍有知覺,則唐堯帝將會在崇山墳墓裏發怒,虞舜帝也會在蒼梧墳墓裏忿恨。當今,宦官等皇帝左右的親信,竊據和把持著國家的權力,手中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他們說的話,就等於是皇帝的旨意,行賞時可使快要餓死的奴隸變得比季孫還要富有,不高興時,也可將將伊尹、顏淵頃刻化作桀和盜蹠。然而朱穆卻昂然而出,奮不顧身,並不是因為他憎惡榮耀而喜愛羞辱,憎惡生命而喜愛死亡,隻是因為他深感朝廷的綱紀不振,畏懼國家法令長久喪失,所以竭盡忠心,報答國家,為皇上深謀遠慮。我們願意接受黥刑,在臉上刺字,腳戴鐵鐐,代替朱穆去服苦役。”桓帝看到他們的奏章後,於是,下令赦免朱穆。
冬,十月,太尉袁湯免,以太常胡廣為太尉。司徒吳雄、司空趙戒免,以太仆黃瓊為司徒,光祿勳房植為司空。
冬季,十月,太尉袁湯被免官,擢升太常胡廣為太尉。司徒吳雄和司空趙戒,均被免官,擢升太仆黃瓊為司徒,擢升光祿勳房植為司空。
武陵蠻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應奉招降之。
武陵蠻人首領詹山等起兵反叛,武陵郡太守汝南郡人應奉招撫他們歸降。
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圍屯田,殺傷吏士。後部侯炭遮領餘民畔阿羅多,詣漢吏降。阿羅多迫急,從百餘騎亡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王。後阿羅多複從匈奴中還,與卑君爭國,頗收其國人。戊校尉嚴詳慮其招引北虜,將亂西域,乃開信告示,許複為王;陳羅多乃詣詳降。於是更立阿羅多為王,將卑君還敦煌,以後部人三百帳與之。
車師後王國國王阿羅多,和戊部候嚴皓不投合,阿羅多因憤怒而起兵反叛,攻打和包圍屯田,殺傷將吏和士卒。後部侯炭遮率領其餘的百姓背叛了阿羅多,向漢朝的官吏歸降。阿羅多處於危急之中,被迫率領一百餘騎兵投奔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奏朝廷,請求批準封立後王國以前的國王軍就送到漢朝當人質的兒子卑君為王。後來,阿羅多又從北匈奴返回,和卑君爭奪王位,得到不少國人的歸附。戊校尉嚴詳擔心阿羅多招引北匈奴,擾亂西域,就開誠布公地曉告阿羅多,允許他重新為王。阿羅多便向嚴詳歸降。於是,改立阿羅多為後王國國王,而將卑君護送回敦煌,將後王國三百個帳篷的民戶交給他管轄。
二年(甲午、154)
二年(甲午,公元154年)
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春季,正月甲午(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二月,辛醜,複聽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
二月辛醜(初二),恢複許可刺史和官秩二千石以上的高級官吏為父母守喪三年的製度。
癸卯,京師地震。
癸卯(初四),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夏,蝗。
夏季,發生蝗災。
東海朐山崩。
東海朐山發生山崩。
乙卯,封乳母馬惠子初為列侯。
乙卯(疑誤),桓帝封乳母馬惠的兒子馬初為列侯。
秋,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秋季,九月丁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太尉胡廣免;以司徒黃瓊為太尉。閏月,以光祿勳尹頌為司徒。
太尉胡廣被免官,任命司徒黃瓊為太尉。閏九月,擢升光祿勳尹頌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獵上林苑,遂至函穀關。
冬季,十一月甲辰(初九),桓帝前往上林苑打獵,隨後到函穀關。
泰山、琅邪賊公孫舉、東郭竇等反,殺長吏。
泰山郡、琅邪郡賊帥公孫舉、東郭竇等起兵叛,殺害地方官吏。
永壽元年(乙未、155)
永壽元年(乙未,公元155年)
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戊申(十四日),大赦天下。改年號。
二月,司隸、冀州饑,人相食。
二月,司隸、冀州發生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太學生劉陶上疏陳事曰:“夫天之與帝,帝之與民,猶頭之與足,相須而行也。陛下目不視鳴條之事,耳不聞檀車之聲,天災不有痛於肌膚,震食不即損於聖體,故蔑三光之謬,輕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傷,克成帝業,勤亦至矣;流福遺祚,至於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軌,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國柄,使群醜刑隸,芟刈小民,虎豹窟於場,豺狼乳於春囿,貨殖者為窮冤之魂,貧餒者作饑寒之鬼,死者悲於窀穸,生者戚於朝野,是愚臣所為谘嗟長懷歎息者也!且秦之將亡,正諫者誅,諛進者賞,嘉言結於忠舌,國命出於讒口,擅閻樂天鹹陽,授趙高以車府,權去己而不知,威離身而不顧。古今一揆,成敗同勢;願陛下遠覽強秦之傾,近察哀、平之變,得失昭然,禍福可見。臣又聞危非仁不扶,亂非智不救;竊見故冀州刺史南陽朱穆、前烏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貞高絕俗,斯實中興之良佐,國家之柱臣也,宜還本朝,夾輔王室。臣敢吐不時之義於諱言之朝,猶冰霜見日,必至消滅;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書奏,不省。
太學生劉陶上書評論政事說:“上天和皇帝之間,皇帝和人民之間,猶如頭和腳的關係,必須互相配合才行。陛下的眼睛沒有看見過鳴條戰爭的情況,耳朵沒有聽見過戰車廝殺的聲音。天災並沒有傷害到陛下的肌肉和皮膚,地震和日食也沒有損毀陛下的身體;所以,陛下輕視日月星辰的變異,也不在乎上天的發怒。我想到高祖當初起事時,原是一個平民,集結流散之人,救死扶傷,才得以完成帝王大業,其艱苦勤勞已到極點。福祿和帝位,一代接一代地流傳下來,直到陛下。陛下既不能為祖先創立的法製增添光彩,而又辜負高祖的千辛萬苦,隨便地將刑賞和兵權給予人家,把國家權力委付他人,致使一群醜惡的宦官宰割小民,如同虎豹在幼鹿場中挖洞,豺狼在春天的林園中生下幼崽。富人慘死於嚴刑酷法,成為冤魂,窮人死於饑餓和寒冷,成為凍餒之鬼。已死的人在長夜中悲鳴,活著的人無論在朝、在野,無不愁苦,這就是我所以長懷歎息的原因。而且,秦王朝將要滅亡時,直言進諫的人遭到誅殺,阿諛奉承的人得到封賞,規勸的忠言被堵塞,國家的政令,出於奸佞之口,縱容閻樂在京都鹹陽橫行,任命趙高為中車府令,權力離開自己而不知,威嚴已經喪失而不顧。古往今來,成功和失敗的情勢都是一樣的。希望陛下遠觀強大的秦王朝傾覆的往事,近察哀帝、平帝時期的政局變亂,得失禍福將看得非常清楚。我又聽說,危難時沒有仁愛之心就不能扶持,變亂時沒有智慧之人就不能拯救。我個人認為,前冀州刺史、南陽人朱穆,前烏桓校尉、我的同郡人李膺,都遵行正道,清廉公平,忠貞高尚,與眾不同,他們真正是中興的優良輔佐,國家的棟梁之臣,應該將他們召回朝廷任職,共同輔佐陛下。我膽敢在忌諱講真話的朝廷,說出不合時宜的道理,猶如冰霜見到太陽,一定會被消滅;我剛剛為天下人的可悲而感到悲傷,現在天下人也要為我的愚昧困惑而悲傷。”奏章呈上去後,桓帝沒有理會。
夏,南陽大水。
夏季,南陽郡發生大水災。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韓為司空。
司空房植被免官;擢升太常韓為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巴郡和益州郡,發生山崩。
秋,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寇美稷;東羌複舉種應之。安定屬國都尉敦煌張奐初到職,壁中唯有二百許人,聞之,即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衛招誘東羌,因據龜茲縣,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羌諸豪遂相率與奐共擊等,破之。伯德惶恐,將其眾降,郡界以寧。羌豪遺奐馬二十匹,金八枚。奐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廄;使金如粟,不以入懷。”悉以還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財貨,為羌所患苦;及奐正身潔己,無不悅服,威化大行。
秋季,南匈奴左台耆、且渠伯德等起兵反叛,攻打美稷,東羌諸種全體起來響應。安定屬國都尉、敦煌郡人張奐剛剛到任,軍壘中隻有二百餘人,得到消息後,他立即率軍出擊,軍營中的屬吏都認為無法抵擋,跪下來叩頭勸阻,但張奐不聽。於是,進兵屯守長城要塞,征集兵士,派部將王衛招誘東羌諸種降服,因而得以進據龜茲縣,使南匈奴和東羌諸種之間不能來往。於是,東羌諸種豪帥相繼和張奐共同進擊左等,將其擊破。且渠伯德感到非常惶恐,率領部眾投降,郡境內得到安寧。東羌諸種豪帥贈送給張奐戰馬二十匹,金耳環八枚。張奐在諸種豪帥麵前,用酒灑地,發誓說:“即使贈送的馬匹像羊群,我也絕不能牽入馬棚;即使黃金像粟米,我也絕不能裝進自己的腰包。”將它們全部退還。在此之前,八任都尉大都貪圖金錢和財物,使羌人感到愁苦。及至張奐繼任,他端正自身,清廉克己,東羌人無不心悅誠服,政令和教化,推行無阻。
二年(丙申、156)
二年(丙申,公元156年)
春,三月,蜀郡屬國夷反。
春季,三月,蜀郡屬國的夷人起兵反叛。
初,鮮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山、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餘裏,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卻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裏。
起初,鮮卑人檀石槐勇敢健壯,又有謀略,在部落中深受眾人的敬畏和信服。檀石槐製定法令,審理訴訟,沒有人敢違犯,於是被推舉為部落的首領。檀石槐在彈汙山和仇水畔建立了王庭,位於高柳以北三百餘裏,兵強馬壯,非常強盛;東部和西部的部落首領都向他歸附。於是,鮮卑人在南方劫掠沿邊各郡,北方抗拒丁零,東方擊退夫餘,西方進擊烏孫,完全占領匈奴的故土,東西廣達一萬四千餘裏。
秋,七月,檀石槐寇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羌、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秋季,七月,檀石槐攻打雲中郡,桓帝任命前任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李膺到任以後,羌人和胡人都望風敬畏歸服,把先前掠奪的男女俘虜全部送到塞下歸還。
公孫舉、東郭竇等聚眾至三萬人,寇青、兗、徐三州,破壞郡縣。連年討之,不能克。尚書選能治劇者,以司徒掾潁川韓韶為嬴長。賊聞其賢,相戒不入嬴境。餘縣流民萬餘戶入縣界;韶開倉賑之,主者爭謂不可。韶曰:“長活溝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知韶名德,竟無所坐。韶與同郡荀淑、鍾皓、陳皆嚐為縣長,所至以德政稱,時人謂之“潁川四長”。
公孫舉、東郭竇等聚集部眾達三萬人,攻打青州、兗州、徐州,使三州所管轄下的郡縣受到破壞。連年進行討伐,都不能取勝。尚書挑選能夠處理繁重難辦事務的官吏,將司徒掾、潁川人韓韶任命為嬴縣縣長。盜賊聽說他很賢能,互相告誡不進入嬴縣境內。其他縣的流民一萬餘戶逃到嬴縣,韓韶打開糧倉,進行賑濟。主管糧倉的官吏反對,認為不能這樣做。韓韶說:“救活了水溝和山穀裏麵的人,而因此被處死,我會含笑入地的。”泰山郡太守一向知道韓韶的名聲和品德,竟然沒有給他處罰。韓韶和同郡人荀淑、鍾皓、陳,都曾經擔任過縣長,在他們任職的所在縣,都以施行德政而著稱,當時人們稱他們為“潁川四長”。
初,鮮卑寇遼東,屬國都尉段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召,於道偽退,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因大縱兵,悉斬獲之。坐詐為璽書,當伏重刑;以有功,論司寇;刑竟,拜議郎。至是,詔以東方盜賊昌熾,令公卿選將帥有文武材者。司徒尹頌薦,拜中郎將,擊舉、竇等,大破斬之,獲首萬餘級,餘黨降散。封為列侯。
起初,鮮卑攻打遼東郡,屬國都尉段率領所統轄的軍隊馳馬前去迎戰。隨後擔心鮮卑驚恐逃走,於是,派驛騎假裝送來皇帝詔書,征召段回京都洛陽。段在行軍路上假裝向後撤退,後又秘密返回原來的地方,設下埋伏。鮮卑信以為真,於是入境追擊段,段因而縱兵大戰,將鮮卑全部斬殺、俘虜。因段偽造詔書,應該判處死刑;但因討伐鮮卑有功,判處兩年徒刑;刑期滿後,被任命為議郎。到了本年,桓帝下詔,因為東方盜賊昌獗,命三公九卿推薦文武雙全的將帥人才。司徒尹頌推薦了段,段被任命為中郎將,於是率軍進擊公孫舉、東郭竇等,取得大勝,斬殺了一萬多人,餘眾有的歸降,有的解散。封段為列侯。
冬,十二月,地震。
冬季,十二月,發生地震。
封梁不疑子馬為潁陰侯,梁胤子桃為城父侯。
封梁不疑的兒子梁馬為潁陰侯,梁胤的兒子梁桃為城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