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3 / 3)

竇憲嚐使門生齎書詣尚書仆射郅壽,有所請托,壽即送詔獄,前後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又因朝會,刺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事,厲音正色,辭旨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敞上疏曰:“壽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誅。今壽違眾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為壽也。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餘。”書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未行。自殺。壽,惲之子也。

竇憲曾派他的門生帶信去見尚書仆射郅壽,有私事請托,郅壽立即將該門生送到詔獄。他還屢次上書,指出竇憲的驕橫,引用王莽的史事來告誡朝廷。又趁著上朝的機會,就討伐匈奴和大肆興建宅第之事抨擊竇憲等人,厲聲正色,辭意十分激切。竇憲大怒,反誣郅壽私買公田,誹謗朝廷。郅壽被交付官吏審訊,當處斬刑。何敞上書說:“郅壽是聖上身邊參與機密的官員,糾正大臣的錯誤,是他的職責。如果他麵對錯誤而沉默不語,就罪該處死。如今郅壽為了宗廟的平安而反對群臣,提出正確主張,這難道是為了個人嗎?我所以冒死上言,並不是為了郅壽。忠臣盡節,視死如歸,我雖不了解郅壽,但估計他會心甘情願地安然赴死。我實在不希望聖明的朝廷會對誹謗罪進行誅殺,那將傷害寬厚的教化,堵塞忠誠正直之士的道路,永遠被後人譏笑。我參與國家機密,卻說出了這些不應由我說出的話,罪名十分清楚,該當入獄,先於郅壽被殺,臥屍在地,死有餘辜。”奏書呈上,郅壽被判減死一等之刑,流放合浦。還沒有動身,他便自殺了。郅壽是郅惲的兒子。

夏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於出滿夷穀,度遼將軍鄧鴻出陽塞,皆會涿邪山。憲分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於戰於稽洛山,大破之,單於遁走;追擊諸部,遂臨私渠北海,斬名王已下萬三千級,獲生口甚眾,雜畜百餘萬頭,諸裨小王率眾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裏,登燕然山,命中護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遣軍司馬吳、梁諷奉金帛遺北單於,時虜中乖亂,諷及北單於於西海上,宣國威信,以詔致賜,單於稽首拜受。諷因說令修呼韓邪故事,單於喜悅,即將其眾與諷俱還;到私渠海,聞漢軍已入塞,乃遣弟右溫禺王奉貢入侍,隨諷指闕。憲以單於不自身到,奏還其侍弟。

夏季,六月,竇憲、耿秉從朔方雞鹿塞出發,南匈奴單於從滿夷穀出發,度遼將軍鄧鴻從陽塞出發。三路大軍預定在涿邪山會師。竇憲分別派遣副校尉閻盤、司馬耿夔、耿譚,率領南匈奴一萬餘精銳騎兵,同北匈奴單於在稽洛山會戰。大敗北匈奴軍,北匈奴單於逃走。漢軍追擊北匈奴各部落,於是到達了私渠北海,共斬殺大部落王以下一萬三千人,生擒者甚多,還俘獲了各種牲畜百餘萬頭。由副王、小王率眾前來投降的,先後有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竇憲、耿秉出塞三千餘裏,登上燕然山,命令中護軍班固刻石建立功碑,記錄漢朝的國威和恩德,然後班師。竇憲派軍司馬吳、梁諷帶上金帛財物送給北匈奴單於。當時北匈奴內部大亂,吳、梁二人到西海之畔才追上單於,向他宣布漢朝的國威和信譽,並以皇帝的名義進行賞賜,單於叩首接受。於是梁諷向單於遊說,讓他效法呼韓邪單於的先例,做漢朝的藩屬。單於欣然同意,立即率領部眾同梁諷一道南歸。抵達私渠海時,聽說漢軍已經入塞,單於便派他的弟弟右溫禺王帶著貢物去漢朝做人質,隨梁諷一同入京朝見。竇憲因北匈奴單於沒有親自前來,便奏報竇太後,把單於派來充當人質的弟弟送回去了。

秋,七月,乙未,會稽山崩。

秋季,七月乙未(十一日),會稽發生山崩。

九月,庚申,以竇憲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為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二萬戶;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大將軍位在三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長史、司馬秩中二千石。封耿秉為美陽侯。

九月庚申(初七),將竇憲任命為大將軍,中郎將劉尚任命為車騎將軍;並將竇憲封為武陽侯,享有二萬戶食邑。竇憲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封爵,竇太後下詔準許。依照舊例,大將軍的地位原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下。至此,太後下詔規定:竇憲的地位在太傅以下,三公以上;大將軍府的長史、司馬的品秩為中二千石。將耿秉封為美陽侯。

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強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讎;又擅發緣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民,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隸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附馬都尉,獨好經書,節約自修。

竇氏兄弟驕傲放縱,而執金吾竇景尤為突出。他的奴仆和部下騎士搶奪人民的財物,非法奪取罪犯,並奸淫擄掠婦女。商人們不敢出門經商,如同躲避敵寇。竇景還擅自征發邊疆各郡騎兵部隊的精銳,為己所用。有關部門無人膽敢舉報。司徒袁安彈劾竇景:“擅自征發邊疆人民,驚擾欺騙官吏百姓,邊郡太守不等待調兵的符信,卻即刻奉行竇景的檄書,應當處死示眾。”他還上書說:“司隸校尉、河南尹阿諛攀附地位尊貴的外戚,不舉報彈劾他們的不法情事,建議免官治罪。”這些奏書全部被擱置下來,得不到答複。竇家兄弟中,唯獨駙馬都尉竇喜好儒家經書,約束節製而修身自好。

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薑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籲,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說喜。今逾年未幾,入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總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洶洶,鹹謂叔段、州籲複生於漢。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誌,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後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絕其綿綿,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後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也。駙馬都尉,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諫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尚書何敞呈上密封奏書,書中寫道:“從前,春秋時鄭國太後武薑寵愛幼子叔段,衛國國君莊公寵愛庶子州籲,都是隻寵愛而不管教,終使叔段和州籲成為凶惡暴戾之人。由此看來,像這樣寵愛子弟,就好象在他們饑餓時喂給毒藥,恰恰是害了他們。我看到大將軍竇憲,在先帝駕崩後不久,公卿曾接連上奏,希望由他主持國家事務,但他嚴守謙恭退讓的原則,堅決辭去高位,態度十分誠懇,言辭極為深摯。天下人聽到以後,無不感到欣喜。現在一年過去沒有多久,國喪尚未告終,竇憲卻中途突然改變了態度。如今竇家兄弟都在朝廷專權,竇憲掌握全國的武裝,竇篤、竇景統領宮廷禁衛部隊。他們苛刻暴虐,役使百姓;生活奢侈,超過本來的身份;誅殺無罪之人,隨心所欲而隻求自己快意。如今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叔段和州籲在漢朝再次出現。據我觀察,公卿所以采取騎牆態度,不肯直言,是為了這樣的目的:如果竇憲等人有始終效忠朝廷的誌節,那麼他們自己就有周代吉甫褒揚申國國君的功勞;而如果竇憲等人陷於重罪,那麼自己則隻是采取了漢初陳平、周勃順從呂後的權宜之計,到底不憂慮竇憲兄弟的命運吉凶!微臣何敞真誠地願為朝廷和竇家籌劃兩全的方法,斬斷災難的繩索,堵塞禍患的涓流。上不願使太後如周代文母的美譽受到損害,不願陛下如鄭莊公怨恨母親那樣發誓‘黃泉相見’而留下話柄;下使竇憲等人永遠保有所獲得的福分和庇佑。駙馬都尉竇,曾多次請求從高位退下,希望抑製竇家的權勢,陛下可以同他進行磋商,聽取他的意見。這才確實是維護江山社稷的最佳策略,也是竇氏家族的福分!”當時濟南王劉康地位尊貴而十分驕橫,於是竇憲就告訴太後,讓何敞離開京城,出任濟南國太傅。每當劉康有失誤的時候,何敞便進行勸諫。劉康雖然不能聽從何敞的意見,但他一向敬重何敞,並沒有什麼嫌隙和衝突。

冬,十月,庚子,阜陵質王延薨。

冬季,十月庚子(疑誤),阜陵質王劉延去世。

是歲,郡國九大水。

本年,九個郡和封國發生水災。

二年(庚寅、90)

二年(庚寅,公元90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醜(二十六日),大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二月壬午(初二),出現日食。

夏,五月,丙辰,封皇弟壽為濟北王,開為河間王,淑為城陽王;紹封故淮南頃王子側為常山王。

夏季,五月丙辰(初七),將皇弟劉壽封為濟北王,皇弟劉開封為河間王,皇弟劉淑封為城陽王。將前淮南頃王的兒子劉側封為常山王,繼承其父劉。

竇憲遣副校尉閻礱將二千餘騎掩擊北匈奴之守伊吾者,複取其地。車師震懾,前、後王各遣子入侍。

竇憲派副校尉閻礱率領騎兵二千餘人襲擊北匈奴在伊吾的守軍,重新占領該地。車師深感震恐,前後王國的國王都分別派遣王子到漢朝充當人質。

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眾少,皆大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裏逾蔥嶺來,非有運輸,何足憂邪!但當收穀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遂前攻超,不下,又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茲求食,乃遣兵數百於東界要之。謝果遣騎齎金銀珠玉以賂龜茲,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大驚,即遣使請罪,願得生歸,超縱遣之。月氏由是大震,歲奉貢獻。

月氏王求娶漢朝的公主。班超拒絕,並遣回月氏派來的使者。月氏王因此心懷怨恨,派副王謝率領七萬大軍進攻班超。班超兵少,眾人都大為恐慌。班超告訴士兵們說:“月氏兵雖然多,但他們遠從數千裏之外翻越蔥嶺而來,沒有運輸補給,有什麼值得憂慮呢!我們隻要將糧食收割幹淨,據城固守,而敵方饑餓困頓,自會降服,不過數十天,便可以見分曉了!”謝領兵到達後,便前來進攻班超,不能取勝。又在城外搶掠,也沒有收獲。班超估計敵方的軍糧快要吃完,一定會向龜茲求援,便派出數百伏兵在東方路上攔截。謝果然讓人騎馬帶著金銀珠玉去龜茲換取糧秣。班超的伏兵發動突襲,將他們全部殺死,斬下使者的人頭送給謝看。謝大吃一驚,立即派人向班超請罪,希望放他們活著回去。班超便把他們放走了。月氏因此受到巨大震動,每年都向漢朝進貢。

初,北海哀王無後,肅宗以齊武王首創大業而後嗣廢絕,心常湣之,遺詔令複齊、北海二國。丁卯,封蕪湖侯無忌為齊王,北海敬王庶子威為北海王。

當初,北海哀王劉基死後沒有繼承人。章帝因齊武王劉首創王朝大業而後嗣斷絕,心中常常哀憐。他留下遺詔,命令恢複齊國和北海國兩個封國。本年五月丁卯(十八日),和帝將蕪湖侯劉無忌封為齊王,將前北海敬王劉睦的庶子劉威封為北海王。

六月,辛卯,中山簡王焉薨。焉,東海恭王之母弟,而竇太後,恭王之甥也;故加賻錢一億,大為修塚塋,平夷吏民塚墓以千數,作者萬餘人,凡徵發搖動六州十八郡。

六月辛卯(十二日),中山簡王劉焉去世。因劉焉是東海恭王劉強的同母弟,而竇太後是劉強的外孫女,因此賞賜豐厚,增加助喪錢一億,為劉焉大修陵墓。在這項工程中,鏟平的官民墳墓數以千計,使用的役夫達一萬餘人。因征發受到擾動的地區,共計六州十八郡。

詔封竇憲為冠軍侯,篤為郾侯,為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詔書宣布將竇憲封為冠軍侯,將竇篤封為郾侯,將竇封為夏陽侯。唯獨竇憲不肯接受賜封。

秋七月,乙卯,竇憲出屯涼州,以侍中鄧疊行征西將軍事為副。

秋季,七月乙卯(初七),竇憲出京屯駐涼州。命侍中鄧疊代理征西將軍職務,充當副統帥。

北單於以漢還其侍弟,九月,複遣使款塞稱臣,欲入朝見。冬十月,竇憲遣班固、梁諷迎之。會南單於複上書求滅北庭,於是遣左穀蠡王師子等將左右部八千騎出雞鹿塞,中郎將耿譚遣從事將護之,襲擊北單於。夜至,圍之,北單於被創,僅而得免,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還。是時,南部黨眾益盛,領戶三萬四千,勝兵五萬。

北匈奴單於因漢朝遣回他送去做人質的弟弟,本年九月,再次派遣使者到邊塞表示服臣,並請求入京朝見。冬季,十月,竇憲派班固、梁諷前往迎接。適逢南匈奴單於再度上書請求消滅北匈奴王庭,聽到這個消息,他便派左穀蠡王師子等人率領左右兩部八千騎兵出雞鹿塞,由中郎將耿譚派遣的從事充當監軍,襲擊北匈奴單於。大軍夜間到達,向北匈奴單於發動圍攻。北匈奴單於受傷,僅得活命。南匈奴俘虜了北匈奴王後及其子女五人,斬首八千人,生擒數千人。班固等抵達私渠海後返回。此時,南匈奴的勢力日益強盛,擁有人口三萬四千戶,兵員達五萬人。

三年(辛卯、91)

三年(辛卯,公元91年)

春,正月,甲子,帝用曹褒新禮,加元服;擢褒監羽林左騎。

春季,正月甲子(十九日),和帝用曹褒製定的新禮儀,舉行了成年加冠禮。擢升曹褒督領羽林左騎。

竇憲以北匈奴微弱,欲遂滅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馬任尚出居延塞,圍北單於於金微山,大破之,獲其母閼氏,名王已下五千餘級,北單於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餘裏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嚐至也。封夔為粟邑侯。

竇憲因北匈奴力量微弱,想趁勢將它消滅。二月,他派遣左校尉耿夔、司馬任尚出居延塞,在金微山包圍了北匈奴單於。漢軍大敗北匈奴軍隊,俘虜了北匈奴單於之母閼氏,斬殺大部落王以下五千餘人。北匈奴單於逃走,不知去向。漢軍出塞五千餘裏後班師,其距離之遠,是自漢朝出兵匈奴以來未曾達到過的。將耿夔封為粟邑侯。

竇憲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賦斂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諸二千石並所連及,貶秩免官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書仆射樂恢,刺舉無所回避,憲等疾之。恢上書曰:“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後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也。”書奏,不省。恢稱疾乞骸骨,歸長陵;憲風厲州郡,迫脅恢飲藥死。於是朝臣震懾,望風承旨,無敢違者。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權,每朝會進見及與公卿言國家事,未嚐不喑嗚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賴之。

竇憲立下大功以後,威名越發顯赫。他以耿夔、任尚等人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用班固、傅毅之輩為他撰寫文章。州刺史、郡太守和諸縣縣令,大多由竇氏舉薦任命,這些人搜刮官吏百姓,一同進行貪汙賄賂的勾當。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彈劾了一批二千石官員,連同受牽連者,被貶官或免職的達四十餘人。竇家兄弟對此十分怨恨,但由於袁安、任隗二人一向行為高尚,聲望甚重,因此也沒有加害於他們。尚書仆射樂恢,監察檢舉無所忌諱,竇憲等人對他很是厭惡。樂恢上書說:“陛下正年輕,繼承了帝業,各位舅父不應控製中央大權,向天下顯示私心。目前最好的辦法是,在上位的人以大義自行割愛,在下位的人以謙讓的態度主動引退。這樣,四位國舅才可以長久保有封爵和國土的榮耀,皇太後才可以永遠沒有辜負宗廟的憂慮。確實這是最佳的良策。”奏書呈上,未被理睬。於是樂恢稱病,上書請求退休,返回故鄉長陵。竇憲暗中嚴令州郡官府,脅迫樂恢服毒而死。於是朝廷官員十分震恐,全都觀望風色而逢迎竇憲的意思,無人膽敢違抗。袁安因和帝年幼單弱,外戚專權,每當朝會進見之際,以及與公卿談論國家大事的時候,未曾不嗚咽流淚。上自天子,下至大臣,全都依靠信賴袁安。

冬,十月,癸未,上行幸長安,詔求蕭、曹近親宜為嗣者,紹其封邑。

冬季,十月癸未(十二日),和帝出行,臨幸長安,下詔在蕭何、曹參的近親中尋訪適合做後嗣的人,繼承蕭、曹的封土。

詔竇憲與車駕會長安。憲至,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尚書韓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禮無人臣稱萬歲之製!”議者皆慚而止。尚書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棱舉奏龍,論為城旦。

和帝下詔,命令竇憲到長安會麵。竇憲到達時,尚書下麵的官員中有人提出要向竇憲叩拜,伏身口稱“萬歲”。尚書韓棱正色說道:“同上麵的人交往,不可諂媚;同下麵的人交往,不可輕慢。在禮儀上,沒有對人臣稱‘萬歲’的製度!”倡議者都感到慚愧,因而作罷。尚書左丞王龍私自向竇憲上書,並奉獻牛、酒,受到韓棱的彈劾。王龍被判處服苦役四年。

龜茲、姑墨、溫宿諸國皆降。十二月,複置西域都護、騎都尉、戊己校尉官。以班超為都護,徐幹為長史。拜龜茲侍子白霸為龜茲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與光共脅龜茲,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茲它乾城,徐幹屯疏勒,惟焉耆、危須、尉犁以前沒都護,猶懷二心,其餘悉定。

龜茲、姑墨、溫宿等國,都向漢朝投降。十二月,朝廷重新設置西域都護,騎都尉和戊校尉、己校尉。將班超任命為西域都護,徐幹為長史。將龜茲送到漢朝做人質的王子白霸封為龜茲王,派司馬姚光護送回國。班超和姚光共同脅迫龜茲,廢掉國王尤利多而改立白霸,讓姚光帶著尤利多返回京城洛陽。班超的西域都護府設在龜茲的它乾城,徐幹則駐紮疏勒。隻有焉耆、危須、尉犁三國,因先前曾經殺死過漢朝的都護,所以仍舊懷著二心,而西域其它各國全都降服。

初,北單於既亡,其弟右穀蠡王於除自立為單於,將眾數千人止蒲類海,遣使款塞。竇憲請遣使立於除為單於,置中郎將領護,如南單於故事。事下公卿議,宋由等以為可許;袁安、任隗奏以為:“光武招懷南虜,非謂可永安內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捍禦北狄故也。今朔漠已定,宜令南單於反其北庭,並領降眾,無緣更立於除以增國費。”事奏,未以時定。安懼憲計遂行,乃獨上封事曰:“南單於屯先父舉眾歸德,自蒙恩以來四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追述先誌,成就其業。況屯首創大謀,空盡北虜,輟而弗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違三世之規,失信於所養,建立於無功。《論語》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行焉。’今若失信於一屯,則百蠻不敢複保誓矣。又,烏桓、鮮卑新殺北單於,凡人之情,鹹畏仇讎,今立其弟,則二虜懷怨。且漢故事,供給南單於,費直歲一億九十餘萬,西域歲七千四百八十萬;今北庭彌遠,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詔下其議,安又與憲更相難折。憲險急負勢,言辭驕訐,至詆毀安,稱光武誅韓歆、戴涉故事,安終不移;然上竟從憲策。

起初,北匈奴單於不知去向以後,他的弟弟右穀蠡王於除便自稱為單於,率領數千部眾駐紮在蒲類海一帶,派使者到漢朝邊塞請求歸附。竇憲建議派使者將於除立為單於,設置中郎將進行監護,如同對待南匈奴單於的先例。此事交付公卿進行商議。宋由等人認為可以批準竇憲的建議。袁安、任隗上奏表示反對。他們認為:“光武皇帝招撫南匈奴,並不是說可以讓他們永遠安居內地,而隻是一種權宜之計,為的是能利用他們去抵禦北匈奴。如今北方大漠已經平定,應當命令南匈奴單於返回他的北方王庭,統領歸降部眾。沒有理由再另封於除做單於來增加國家的經費開支。”兩種意見奏報後,一時決定不下。袁安擔心竇憲的主張會被批準實行,便獨自呈遞密封奏書,奏書寫道:“南匈奴單於屯屠何的先人曾率領部眾歸降,蒙受漢朝的大恩,至今已四十餘年,曆經三位漢帝經營而交到陛下手中。陛下應當深切地追思繼承先帝的遺願,完成他們的事業。況且屯屠何是首先提出北征重大方案的人,消滅北匈奴以後,我們停下來不再進取,卻要另立一個新降服的北單於。為了一時的打算,違背三世以來的規劃,失信於我們所養護的南匈奴單於,而去扶植無功的北匈奴單於。《論語》說:‘言辭忠誠而守信,行為敦厚而恭敬,即便在荒蠻之地也通行無阻。’如今要是失信於一個屯屠何,那麼將有一百個蠻族不敢再相信漢朝的承諾了。再說烏桓、鮮卑新近斬殺了北匈奴優留單於,凡人之常情,全都忌憚仇人,現在扶植優留單於的弟弟,那麼烏桓鮮卑就會心懷怨恨。況且依照漢朝舊製,供給南匈奴單於的費用,每年達一億九十餘萬;供給西域的費用,每年七千四百八十萬;如今北匈奴距離更遠,費用超過一倍,這將耗盡國家的財富,不是製定政策的正確原則。”和帝下詔,命令將此奏章交付群臣討論,袁安又與竇憲進一步爭執,互相詰難。竇憲仗勢淩人,言辭驕橫,甚至詆毀袁安,提出光武帝誅殺韓歆、戴涉的舊事進行威脅,但袁安始終不動搖。然而和帝終於聽從了竇憲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