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三十九肅宗孝章皇帝下元和二年(乙酉、85)
漢紀三十九漢章帝元和二年(乙酉,公元85年)
春,正月,乙酉,詔曰:“令雲:‘民有產子者,複勿算三歲。’今諸懷妊者,賜胎養穀人三斛,複其夫勿算一歲。著以為令!”又詔三公曰:“安靜之吏,悃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他異,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德,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春季,正月乙酉(初五),章帝下詔說:“法令規定:‘凡有百姓生育,免收人頭稅三年。’如今再作規定:所有懷孕的婦女,由官府賞賜胎養穀,每人三斛,免收其丈夫人頭稅一年。將此詔書定為法令!”又對三公下詔說:“踏實穩重的官吏,誠懇而無虛華,考察他每日的勞績,好象不足,而考察他每月的勞績,便綽綽有餘了。例如襄城縣令劉方,當地官民異口同聲地說他為政從簡,不煩擾百姓。他雖然沒有其它特殊的表現,但這也接近了朕的要求了!如果以苛求為明察,以刻薄為智慧,以對過失從輕發落為德,從重懲處為威,一旦有了這四種觀念,那麼下麵的人民就會心懷怨恨。朕曾不斷地下詔,頒行詔書的使者車駕在路上前後相接,然而吏治不見好轉,有些百姓仍然不守本份,毛病出在哪裏?希望各位官員,努力牢記以往的法令,以稱朕意!”
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時北虜衰耗,黨眾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複自立,乃遠引而去。
北匈奴首領車利涿兵等叛逃,投奔到漢朝邊塞,前後共有七十三批人。當時北匈奴力量衰弱,各部落紛紛離散反叛,南匈奴進攻它的南部地區,丁零進攻北部地區,鮮卑進攻東部地區,西域各國進攻西部地區。北匈奴四麵受敵,不再能獨立自保,便離開故地向遠方遷移。
南單於長死,單於汗之宣立,為伊屠於閭單於。
南匈奴單於長去世,前單於汗的兒子宣繼位,此即伊屠於閭單於。
《太初曆》施行百餘年,曆稍後天。上命治曆編、李梵等綜校其狀,作《四分曆》;二月,甲寅,始施行之。
《太初曆》已經實施了一百多年,漸與天象不合,略微向後延遲。章帝命令治曆官編、李梵等整理校正誤差,製定了《四分曆》。本年二月甲寅(初四),開始實施這一新曆法。
帝之為太子也,受《尚書》於東郡太守汝南張。丙辰,帝東巡,幸東郡,引及門生並郡縣掾史並會庭中。帝先備弟子之儀,使講《尚書》一篇,然後修君臣之禮;賞賜殊特,莫不沾洽。行過任城,幸鄭均舍,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為“白衣尚書”。
章帝做太子的時候,曾師從現任東郡太守汝南人張學習《尚書》。二月丙辰(初六),章帝前往東方巡視,臨幸東郡。章帝帶領張及其學生,連同郡縣官吏在郡府庭中集會,章帝先行弟子之禮,讓張講解《尚書》一篇,然後改行君臣之禮。章帝特別頒發賞賜,與會者無不滿意歡喜。途經任城時,章帝臨幸鄭均家,賜給他尚書俸祿,享用終身。因平民穿白衣,所以當時人稱鄭均為“白衣尚書”。
乙醜,帝耕於定陶。辛未,幸泰山,柴告岱宗;進幸奉高。壬申,宗祀五帝於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進幸濟南。三月,己醜,幸魯;庚寅,祠孔子於闕裏,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大會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帝謂孔僖曰:“今日之會,寧於卿宗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裏,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德;至於光榮,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二月乙醜(十五日),章帝在定陶舉行耕藉之禮。二月辛未(二十一日),臨幸泰山,燃柴祭告岱宗。繼而前往奉高。二月壬申(二十二日),在汶上明堂祭祀五帝。二月丙子(二十六日),大赦天下。繼而臨幸濟南。三月己醜(初十),臨幸魯。三月庚寅(十一日),在闕裏祭祀孔子以及孔子的七十二位弟子,奏黃帝、堯、舜、禹、湯、周等六代古樂,並舉行大會,召見孔家二十歲以上的男子共六十二人。章帝對孔僖說:“今天的大會,對你們家族是不是很榮耀?”孔僖回答道:“我聽說,聖明的君王無不尊重師道。如今陛下以天子的身份親自屈駕,光臨我們卑微的鄉裏,這是崇敬先師,發揚君王的聖德。至於說榮耀,我們可不敢當!”章帝大笑,說道:“不是聖人的子孫,怎能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將孔僖任命為郎中。
壬辰,帝幸東平,追念獻王,謂其諸子曰:“思其人,至其鄉;其處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獻王陵,祠以太牢,親拜祠坐,哭泣盡哀。獻王之歸國也,驃騎府吏丁牧、周栩以獻王愛賢下士,不忍去之,遂為王家大夫數十年,事祖及孫。帝聞之,皆引見,既湣其淹滯,且欲揚獻王德美,即皆擢為議郎。乙未,幸東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關。夏,四月,乙卯,還宮。庚申,假於祖禰。
三月壬辰(十三日),章帝臨幸東平國,追念前東平王劉蒼,對劉蒼的兒子們說:“我想念他,來到他的故地,屋舍尚在,人已死亡!”說著,流下眼淚,沾濕衣襟。於是來到劉蒼陵墓,命人用牛、羊、豬三牲設祭。章帝親自在祠廟祭拜劉蒼的牌位,盡情地哭泣。當年東平王劉蒼從京城歸國時,原驃騎將軍府官員丁牧、周栩因劉蒼禮賢下士,不忍離去,便留下來做了親王府的家臣,至今已數十年,曾事奉劉蒼祖孫三代。章帝聽說後,召見丁、周二人,既憐惜他們久居下位,又要宣揚劉蒼的美德,便將他們全都擢升為議郎。三月乙未(十六日),章帝臨幸東阿,北行,登上太行山,到達天井關。夏季,四月乙卯(初六),返回京城皇宮。四月庚申(十一日),到宗廟祭告出巡經過。
五月,徙江陵王恭為六安王。
五月,章帝將江陵王劉恭改封為六安王。
秋,七月,庚子,詔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秋季,七月庚子(二十三日),章帝下詔說:“春秋》重天、地、人‘三正’,而慎‘三微’,即‘三正’的開始。現製定法律: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月,不許判決罪人。隻準在冬初十月判決罪人。”
冬,南單於遣兵與北虜溫禺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虜以前既和親,而南部複往抄掠,北單於謂漢欺之,謀欲犯塞,謂宜還南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詔百官議於朝堂。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以為不可許,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以為當與之。弘因大言激厲虞曰:“諸言當還生口者,皆為不忠!”虞廷叱之,倫及大鴻臚韋彪皆作色變容。司隸校尉舉奏弘等,弘等皆上印綬謝。詔報曰:“久議沈滯,各有所誌,蓋事以議從,策由眾定,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帝乃下詔曰:“江海所以長百川者,以其下之也。少加屈下,尚何足病!況今與匈奴君臣分定,辭順約明,貢獻累至,豈宜違信,自受其曲!其敕度遼及領中郎將龐奮倍雇南部所得生口以還北虜;其南部斬首獲生,計功受賞,如常科。”
冬季,南匈奴單於發兵,同北匈奴溫禺犢王在涿邪山交戰。南匈奴得勝,斬殺並俘虜北匈奴的人民和牲畜後返回。武威太守孟雲上書說:“北匈奴先前已同漢朝和解,而南匈奴又去進行搶掠,北匈奴單於會說漢朝是在欺弄他,因而打算進犯邊塞。我建議,應當讓南匈奴歸還搶來的俘虜和牲畜,以安撫北匈奴。”章帝下詔,命群臣在朝堂會商。太尉鄭弘、司空第五倫認為不應歸還,司徒桓虞和太仆袁安則認為應當歸還。雙方意見爭執不下,鄭弘因而大聲激怒桓虞說:“凡是聲稱應當歸還俘虜和牲畜的,都是不忠之人!”桓虞也在朝堂嗬斥鄭弘,第五倫和大鴻臚韋彪全都憤怒得變了臉色。於是司隸校尉上書彈劾鄭弘等人,鄭弘等人全都交上印信綬帶謝罪。章帝下詔答複道:“問題反複討論,遲遲不決,群臣們的意見,各不相同。大事需要集思廣益,政策需由眾人商定。忠誠、正直而和睦,這才符合朝廷之禮,而緘默不語壓抑情誌,更不是朝廷之福。你們有什麼過失要謝罪?請各自戴上官帽,穿上鞋!”於是章帝便下詔決定:“江海所以成為百川的首領,是由於其地勢低下。漢朝略受委屈,又有什麼危害!何況如今在漢朝與北匈奴之間,君臣的名分已確定。北匈奴言辭恭順而守約,不斷進貢,難道我們應當違背信義,自陷於理虧的境地?現命令度遼將軍兼中郎將龐奮,用加倍的價格贖買南匈奴所搶得的俘虜和牲畜,歸還給北匈奴。而南匈奴曾殺敵擒虜,應當論功行賞,一如慣例。”
三年(丙戌、86)
三年(丙戌,公元86年)
春,正月,丙申,帝北巡;辛醜,耕於懷;二月,乙醜,敕侍禦史、司空曰:“方春,所過毋得有所伐殺;車可以引避,引避之,馬可輟解,輟解之。”戊辰,進幸中山,出長城;癸酉,還,幸元氏;三月,己卯,進幸趙;辛卯,還宮。
春季,正月丙申(二十二日),章帝到北方巡視。正月辛醜(二十七日),在懷縣舉行耕藉之禮。二月乙醜(二十一日),訓令侍禦史、司空說:“如今正值春季,我所經過的地方,不得造成任何傷害。車輛可以繞行便繞行,駕車的邊馬能夠解除便解除。”二月戊辰(二十四日),前往中山國,穿越長城。二月癸酉(二十九日),返回,臨幸元氏縣。三月己卯(初六),前往趙國。三月辛卯(十八日),返回京城皇宮。
太尉鄭弘數陳侍中竇憲權勢太盛,言甚苦切,憲疾之。會弘奏憲黨尚書張林、雒陽令楊光在官貪殘。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讓弘。夏,四月,丙寅,收弘印綬。弘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曰:“竇憲奸惡,貫天達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然可見’。陛下處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厭人鬼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弘病,比至,已薨。
太尉鄭弘屢次上書,指出侍中竇憲的權勢太盛,言辭極具苦心而懇切,竇憲對他十分懷恨。後來,當鄭弘彈劾竇憲的黨羽尚書張林和洛陽令楊光,說他們為官貪贓枉法而行為殘暴的時候,奏書呈上,處理奏書的官吏卻是楊光的舊交,此人便通知楊光,楊光又報告了竇憲。於是竇憲彈劾鄭弘身為重臣,泄露機密。章帝因此責問鄭弘。夏季,四月丙寅(二十三日),收回鄭弘的印信綬帶。鄭弘親自到廷尉投案待審,章帝下詔將他釋放。於是他請求退休回鄉,但未被批準。鄭弘病重,上書謝恩說:“竇憲的奸惡,上通於天,下達於地,天下人疑惑不解,賢者愚者心懷憎惡,都說:‘竇憲用什麼方法迷住了主上!近代王莽之禍,依然曆曆在目。’陛下居於天子的尊位,守護萬世長存的帝業,卻信任進讒獻媚的奸臣,而不計較這是關係國家存亡的關鍵!我雖然命在頃刻之間,死而不忘效忠,願陛下如舜帝除掉‘四凶’一樣懲辦奸臣之罪,以平息人與鬼神共同的憤恨!”章帝看到奏書後,派醫生為鄭弘診病。當醫生到達鄭家的時候,鄭弘已經去世。
以大司農宋由為太尉。
將大司農宋由任命為太尉。
司空第五倫以老病乞身;五月,丙子,賜策罷,以二千石俸終其身。倫奉公盡節,言事無所依違。性質愨,少文采,在位以貞白稱。或問倫曰:“公有私乎?”對曰:“昔人有與吾千裏馬者,吾雖不受,每三公有所選舉,心不能忘,亦終不用也。若是者,豈可謂無私乎!”
司空第五倫因年老患病請求退休。五月丙子(初三),章帝賜策書,將第五倫免官,賞給他二千石的終身俸祿。第五倫奉公盡節,發表政見時觀點鮮明,從不模棱兩可。他天性質樸誠實,少有文采,為官以清白著稱。有人問第五倫說:“閣下有私心嗎?”他回答道:“從前曾有人送我千裏馬,我雖未接受,但每當要三公舉薦人才的時候,心中總不忘此事,隻是最終也沒有舉薦這個人。像這樣,難道能說沒有私心嗎?”
以太仆袁安為司空。
章帝將太仆袁安任命為司空。
秋,八月,乙醜,帝幸安邑,觀鹽池。九月,還宮。
秋季,八月乙醜(二十四日),章帝臨幸安邑,視察鹽池。九月,返回京城皇宮。
燒當羌迷吾複與弟號吾及諸種反。號吾先輕入,寇隴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號吾,將詣郡。號吾曰:“獨殺我,無損於羌;誠得生歸,必悉罷兵,不複犯塞。”隴西太守張紆放遣之,羌即為解散,各歸故地。迷吾退居河北歸義城。
羌人燒當部落首領迷吾又與弟弟號吾和其他部落起來造反。號吾率先輕裝入侵,進犯隴西郡邊界。督烽掾李章進行追擊,將號吾生擒,押送到郡府。號吾說:“殺我一人,羌人並無損失,如果放我活著回去,我一定設法使羌軍全部撤兵,不再侵犯邊塞。”隴西太守張紆便將號吾放走,羌軍果然隨即被號吾解散,各自返回故地。迷吾退居到黃河以北的歸義城。
疏勒王忠從康居王借兵,還據損中,遣使詐降於班超;超知其奸而偽許之。忠從輕騎詣超,超斬之,因擊破其眾,南道遂通。
疏勒王忠向康居王借兵,回到損中據守,派使者向班超詐降。班超看穿他的詭計,假意應允。於是忠便帶領輕裝騎兵前來拜見班超,班超將他斬首,又乘機擊敗他的部眾。西域南道從此暢通。
楚許太後薨。詔改葬楚王英,追爵諡曰楚厲侯。
楚國許太後去世。章帝下詔,改建楚王劉英之墓,將他追封為楚厲侯。
帝以潁川郭躬為廷尉。決獄斷刑,多依矜恕,條諸重文可從輕者四十一,奏之,事皆施行。
章帝將穎川人郭躬任命為廷尉。郭躬在審案判刑的時候,多采取寬大慎重的態度。他從關於判處重刑的律文中,找出四十一條可以從輕判處的,加以整理,上奏章帝。他的建議被一一采納實施。
博士魯國曹褒上疏,以為“宜定文製,著成漢禮”。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諸儒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以時立,乃拜褒侍中。玄武司馬班固以為“宜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會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夔足矣。”
博士魯國人曹褒上書指出:“應當建立典章製度,編寫漢朝禮儀大典。”太常巢堪認為:“這是一代大典,非曹褒這樣地位的人所能製定,不可應許。”章帝知道儒生拘謹,難以一同創新,而朝廷的禮儀規章,卻應當及時確立,於是就任命曹褒為侍中。玄武司馬班固認為:“應當廣招儒家各派學者,綜合不同的意見,共同討論。”章帝說:俗話說:‘路邊建房,三年不成。’眾人會商討論禮儀製度,就像在一起吵架,相互生出各種疑問和分歧,無法下筆。從前舜帝作《大章》時,有夔一人就足夠了。
章和元年(丁亥、87)
章和元年(丁亥,公元87年)
春,正月,帝召褒,受以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曰:“此製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修正,使可施行。”
春季,正月,章帝召見曹褒,將叔孫通製定的《漢儀》十二篇交給他,說道:“這套製度鬆散精略,多與儒家經義不合,現在應當依據正規禮儀一一訂正,使它能夠頒布實施。”
護羌校尉傅育欲伐燒當羌,為其新降,不欲出兵,乃募人鬥諸羌、胡;羌、胡不肯,遂複叛出塞,更依迷吾。育請發諸郡兵數萬人共擊羌。未及會,三月,育獨進軍。迷吾聞之,徙廬落去。育遣精騎三千窮追之,夜,至三兜穀,不設備,迷吾襲擊,大破之,殺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諸郡兵到,羌遂引去。詔以隴西太守張紆為校尉,將萬人屯臨羌。
護羌校尉傅育想要討伐燒當羌人部落,但由於該部落新近投降,便不打算出兵,而收買內探去挑撥羌人與胡人的關係,使二者互相爭鬥。羌人和胡人看穿傅育的企圖,不肯相鬥,於是再次反叛出塞,重新依附了迷吾。傅育請求征調各郡郡兵數萬人,一同進攻羌人。還沒等各郡郡兵集結,本年三月,傅育率部單獨出擊。迷吾得到消息後,便和部眾帶著帳幕撤離。傅育派遣三千精銳騎兵窮追不舍。夜裏,漢軍抵達三兜穀,放鬆了戒備。迷吾乘機發動襲擊,大敗漢軍,殺死傅育及其部下將士八百八十人。及至各郡郡兵到達,迷吾便率軍離去。章帝下詔,將隴西太守張紆任命為護羌校尉,率領漢軍萬人屯駐臨羌。
夏,六月,戊辰,司徒桓虞免。癸卯,以司空袁安為司徒,光祿勳任隗為司空。隗,光之子也。
夏季,六月戊辰(初二),將司徒桓虞免官。六月癸卯(疑誤),將司空袁安任命為司徒,將光祿勳任隗任命為司空。任隗是任光之子。
齊王晃及弟利侯剛,與母太姬更相誣告。秋,七月,癸卯,詔貶晃爵為蕪湖侯,削剛戶三千,收太姬璽綬。
齊王劉晃和弟弟利侯劉剛,與他們的母親太姬互相誣告。秋季,七月癸卯(初八),章帝下詔,將劉晃的爵位貶為蕪湖侯,將劉剛的封地削減三千戶,收回太姬的璽印綬帶。
壬子,淮陽頃王薨。
七月壬子(十七日),淮陽頃王劉去世。
鮮卑入左地,擊北匈奴,大破之,斬優留單於而還。
鮮卑部族進入北匈奴東部地區,並發動攻擊,大敗北匈奴,斬殺優留單於後返回故地。
羌豪迷吾複與諸種寇金城塞,張紆遣從事河內司馬防,與戰於木乘穀;迷吾兵敗走,因譯使欲降,紆納之。迷吾將人眾詣臨羌,紆設兵大會,施毒酒中,伏兵殺其酋豪八百餘人,斬迷吾頭以祭傅育塚,複放兵擊其餘眾,斬獲數千人。迷吾子迷唐,與諸種解仇,結婚交質,據大、小榆穀以數,種眾熾盛,張紆不能製。
羌人首領迷吾再次聯合其他羌人部落進攻金城塞。張紆派從事河內人司馬防在木乘穀迎戰。迷吾戰敗退卻,於是派翻譯充當使者向漢軍請降,被張紆接受。於是迷吾率領部眾到臨羌歸附。張紆嚴陣以待,大張筵席,將毒藥下在酒中,用伏兵殺死羌軍首領八百餘人,並斬下迷吾的人頭,用來祭祀傅育的陵墓。他還發兵攻打迷吾的餘部,斬殺俘獲數千人。然而迷吾的兒子迷唐,與其他部落解除了仇怨,他們互相通婚,交換人質,據守在大、小榆穀反叛。這些人數量眾多,實力強盛,張紆無法製服。
壬戌,詔以瑞物仍集,改元章和。是時,京師四方屢有嘉瑞,前後數百千,言事者鹹以為美。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獨惡之,謂宋由、袁安曰:“夫瑞應依德而至,災異緣政而生。今異鳥翔於殿屋,怪草生於庭際,不可不察!”由、安懼不敢答。
七月壬戌(二十七日),章帝下詔,因祥瑞頻出而數量眾多,將年號改為“章和”。當時,京城和四方不斷發現祥瑞,前後有千百次,談論的人都認為是美事。然而太尉掾平陵人何敞卻偏偏表示厭惡。他對太尉宋由、司徒袁安說:“祥瑞伴隨恩德而來,災異由於惡政而生。如今有奇特的鳥飛到皇家殿堂,怪異的草生在宮廷庭院,不可不小心注意!”宋、袁二人感到恐懼,不敢回答。
八月,癸酉,帝南巡。戊子,幸梁,乙未晦,幸沛。
八月癸酉(初八),章帝到南方巡視。八月戊子(二十三日),臨幸梁國。八月乙未晦(三十日),臨幸沛國。
日有食之
出現日食。
九月,庚子,帝幸彭城。辛亥,幸壽春,複封阜陵侯延為阜陵王。己未,幸汝陰。冬,十月,丙子,還宮。
九月庚子(初五),章帝臨幸彭城。九月辛亥(十六日),臨幸壽春。將阜陵侯劉延重新封為阜陵王。九月己未(二十四日),臨幸汝陰。冬季,十月丙子(十二日),返回京城皇宮。
北匈奴大亂,屈蘭儲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
北匈奴發生大亂,屈蘭儲等五十八個部落、人口二十八萬,到雲中、五原、朔方、北地歸降。
曹褒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製度凡百五十篇,奏之。帝以眾論難一,故但納之,不複令有司平奏。
曹褒以舊典為基礎,加入儒家《五經》和《讖記》上的記載,依次編寫由皇帝到平民的成年加冠禮、婚嫁禮、祭祀禮、喪葬凶災禮等儀程,共一百五十篇,奏報章帝。章帝認為眾人的意見很難統一,所以就接受了曹褒製定的典章,不再命有關部門進行評議。
是歲,班超發於諸國兵共二萬五千人擊莎車,龜茲王發溫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救之。超召將校及於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於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歸,可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茲王聞之,大喜,自以萬騎於西界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徼於。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馳赴莎車營。胡大驚亂,奔走,追斬五千餘級;莎車遂降,龜茲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本年,班超征調於闐等各國軍隊,共二萬五千人,進攻莎車。龜茲王則征調溫宿、姑墨、尉頭三國軍隊,共五萬人,前往救援。班超召集部下將校和於闐王商議道:“如今我方兵少,打不過敵人,不如各自分散撤離。於闐軍隊由此向東,長史也同時動身,從這裏西行返回疏勒,可等到夜間鼓聲起時出發。”然後假意放鬆戒備,讓俘虜逃跑。龜茲王得知消息後大喜,親自率領一萬騎兵,到西麵攔截班超。溫宿王則率領八千騎兵,到東麵攔截於闐軍隊。班超聽說龜茲、溫宿兩國軍隊已經出動,就秘密集結部隊備戰,急速奔襲莎車軍營。莎車人大為驚慌,亂作一團,四處奔逃,班超等追擊斬殺五千餘人,於是莎車投降。龜茲等國軍隊隻好各自撤退散去。從此,班超的威名震動西域。
二年(戊子、88)
二年(戊子,公元88年)
春,正月,濟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來朝。上性寬仁,篤於親親,故叔父濟南、中山二王,每數入朝,特加恩寵,及諸昆弟並留京師,不遣就國。又賞賜群臣,過於製度,倉帑為虛。何敞奏記宋由曰:“比年水旱,民不收獲;涼州緣邊,家被凶害;中州內郡,公私屈竭;此實損膳節用之時。國恩覆載,賞賚過度,但聞臘賜,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於空竭帑藏,損耗國資。尋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賜賚,宜有品製;忠臣受賞,亦應有度。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責深負大,上當匡正綱紀,下當濟安元元,豈但空空無違而已哉!宜先正己以率群下,還所得賜,因陳得失,奏王侯就國,除苑囿之禁,節省浮費,賑恤窮孤,則恩澤下暢,黎庶悅豫矣。”由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