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3)

漢紀二十二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元年(己醜、前32)

漢紀二十二漢成帝建始元年(己醜,公元前32年)

春,正月,乙醜,悼考廟災。

春季,正月,乙醜(初一),史皇孫劉進的祭廟發生火災。

石顯遷長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於是丞相、禦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玄菟太守,禦史中丞伊嘉為雁門都尉。

石顯調任長信中太仆,官秩為中二千石。石顯已失去了靠山,又被調離中樞要職,於是丞相、禦史上奏成帝,列數石顯過去的罪惡。石顯及其黨羽牢梁、陳順均被免官,石顯與妻子兒女也被逐歸原郡。石顯憂鬱憤懣,不進飲食,死在途中。那些因結交石顯而得到官位的人,全部被罷黜。少府五鹿充宗被貶為玄菟郡太守,禦史中丞伊嘉被謫調雁門都尉。

司隸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禦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勢,大作威福,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於是衡慚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左遷尊為高陵令。然群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書慰撫,不許。

司隸校尉、涿郡人王尊上書彈劾:“丞相匡衡,禦史大夫張譚,明知石顯等專權擅勢,作威作福,是海內禍害,卻不及時奏報皇上,予以懲罰,反而百般諂媚,曲意奉承,攀附臣下,欺瞞主上,心懷邪惡,迷惑君王,喪失大臣輔政的原則,都為大逆不道!這些罪惡發生在大赦之前,尚可不究。然而,在大赦之後,匡衡、張譚指控石顯時,不自責不忠之罪,反而故意宣揚突出先帝任用傾覆小人的失誤。妄言什麼‘文武百官畏懼石顯,超過了皇上’。這種卑君尊臣的言論,是不該說的,有失大臣體統!”於是匡衡慚愧恐懼,脫掉官帽謝罪,繳還丞相、侯爵的印信、綬帶。成帝因新即位,不願傷害大臣,就下令貶王尊為高陵縣令。可是百官中很多人都認為王尊之言有道理。匡衡沉默而心不自安,每逢遇到水旱天災,都接連請求退休讓位。而皇上則下詔安撫慰留,不批準他辭職。

立故河間王元弟上群庫令良為河間王。

漢成帝封已故河間王劉元的弟弟、上郡庫令劉良為河間王。

有星勃於營室。

有異星出現於營、室二星旁。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壬子,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關內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爵關內侯。夏,四月,黃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皆以為“陰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後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曾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將軍鳳懼,上書乞骸骨,辭職;上優詔不許。

壬子(疑誤),成帝封舅父諸吏、光祿大夫、關內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父王譚、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時為關內侯。夏季,四月,黃霧四起,遮天蓋日。成帝下詔廣泛地征求公卿大夫的意見,希望大臣們各談因由,不得隱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都認為:“是陰氣太盛,侵抑陽氣的緣故。高祖曾立約:臣屬非功臣不得封侯。如今太後諸弟全都無功而封侯,如此施恩外戚,是從未有先例的。因而上天為示警而顯現異象。”大將軍王鳳聞奏恐懼,上書請求退休,辭去官職。成帝不準,下詔慰留。

禦史中丞東海薛宣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氣尚凝,陰陽不和,殆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譴嗬及細微,責義不量力;郡縣相迫促,亦內相刻,流及眾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賓之歡,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陰陽否隔,和氣不通,未必不由此也!《詩》崐雲:‘民之失德,幹餱以愆。’鄙語曰:‘苛政不親,煩苦傷思。’方刺史奏事時,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務。上嘉納之。

禦史中丞、東海人薛宣上書說:“陛下至德仁厚,然而祥和之氣仍然未通,陰陽不和,大概是因為官吏多實行苛政的緣故。被委派巡查地方的刺史,有人不遵循六條規則,隨心所欲地行事,過多幹預郡縣行政。甚至開私門,聽信讒言,來搜求吏民的過失。嚴辭嗬責,對細微的過錯也不放過;苛求吏民,而不考慮他們是否力所能及。郡縣在壓力的逼迫下,也不得不互相采取嚴厲苛刻的手段,流毒禍及百姓。因此,鄉黨鄰裏缺少和睦交往的歡悅,家族親屬也忘了血緣之間的親情。互相幫助、周濟急難的淳厚風俗衰落了,送往迎來的禮節也不再實行。人情不通,那麼陰陽自然阻隔,和氣不通,未必不是由此而引起!《詩經》說:‘百姓失德,因小犯過。’俚語說:‘苛政之下無親情,煩苦之中傷恩義。’陛下在刺史奏事時,應明確敕告他們,使他們明了本朝施政的切要所在。”成帝欣然采納。

八月,有兩月相承,晨見東方。

八月,清晨時,東方一上一下出現兩個月亮。

冬,十二月,作長安南、北郊,罷甘泉、汾陰祠,及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駒、龍馬、石壇之屬。

冬季,十二月,漢成帝在長安南郊、北郊興建祭天、祭地之所。下令撤除甘泉和汾陰兩地的祭祀之所,以及甘泉泰紫壇的裝飾、女子歌樂、鸞路、駒、龍馬、石壇等。

二年(庚寅、前31)

二年(庚寅,公元前31年)

春,正月,罷雍五及陳寶祠,皆從匡衡之請也。辛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郝奉效縣及中都官耐罪徒;減天下賦錢,算四十。

春季、正月,撤除位於雍城的五帝祭壇及陳寶祠。這都是聽從了匡衡建議的舉動。辛巳(疑誤),成帝初次到長安南郊祭天。赦免侍奉郊祀之縣及在京師諸官府的保留鬢發的輕罪刑徒。減天下賦錢,原一百二十錢為一算,現每一算減少四十錢。

閏月,以渭城延陵亭部為初陵。

閏正月,成帝下令在渭城延陵亭興建自己的陵墓。

三月,辛醜,上始祠後土於北郊。

三月,辛醜(十四日),成帝初次在長安北郊祭祀後土。

丙午,立皇後許氏。後,車騎將軍嘉之女也。元帝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太子。

丙午(十九日),成帝立許氏為皇後。許後是車騎將軍許嘉的女兒。漢元帝哀悼母親恭哀後在位時間很短而慘遭霍氏毒手,因此特選許嘉之女婚配太子。

上自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後詔采良家女以備後宮。大將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侄雖缺不複補,所以養壽塞爭也。故後妃有貞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製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製,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後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蒙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後妃之議。將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製,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毋必有聲色技能,為萬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為寒心。唯將軍常以為憂!”鳳白之太後,太後以為故事無有;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鳳素重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裨正闕失;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成帝從當太子時,就以好色出名。等到即位後,皇太後詔令挑選良家女子充實後宮。大將軍、武庫令杜欽勸王鳳說:“按古禮,天子大婚,一次就娶九個女子,是為了讓她們多生兒子,以對得起祖宗。其中有人死亡,雖空缺其位,也不再補充,為的是使君王保養長壽,也避免後宮爭寵。因此皇後嬪妃有貞潔賢淑的德行,而子孫後裔就有聖賢之君。製度有嚴格的節製,君王就會有高壽之福。廢棄而不采用這些古禮,君王就會沉湎於女色;沉湎於女色,就崐不會享有高壽。男子到了五十歲,好色之心仍未衰退;可是婦人到了四十歲,容貌便不同從前。以變醜了的容貌,去侍奉處在好色之心未衰年齡的君王,而不以古禮去約束克製,就不能挽救君王本來的好色,而後還要發生不正常的變化。發生不正常變化的結果是,正宮皇後自我猜疑,恐怕後位不穩,而庶妻寵妃產生奪嫡的野心。這正是晉獻公被人指責采納讒言,使申生無罪而蒙受冤死的原因。現在聖主還很年輕,沒有嫡子,剛剛開始研習學問,還沒有因親近後妃而受到批評。將軍身為輔政大臣,應該趁著本朝初期的隆盛,建立九妻製度。仔細選擇德行高尚的仁義之家,物色品貌端莊的淑女,不一定要有聲色技能。把這個製度定為萬世不改之法。年輕人要戒色。《詩經·小卞》這首詩,就是諷刺周幽王廢申後立褒姒,哀傷太子被放逐,使人聽了十分寒心。請將軍常以此為憂!”王鳳將杜欽之言轉告皇太後,太後認為九妻之製,漢朝沒有前例。王鳳不能自立法度,隻是因循慣例而已。王鳳一向器重杜欽,因此把他安置在幕府作官,國家的政治大計,常與他一起研究考慮。杜欽多次稱讚推薦有名望的士人,使他們補救改正政治上的欠缺和失誤。當世的善政,多出於杜欽的建議和籌劃。

夏,大旱。

夏季,大旱。

匈奴呼韓邪單於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牙斯;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皋,次曰且麋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鹹、樂二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他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不絕如發,賴蒙漢力,故得複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鬥。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複危國。我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閼氏曰:“且莫車雖少,大臣共持國事。今舍貴立賤,後世必亂。”單於卒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皋,約令傳國與弟。呼韓邪死,雕陶莫皋立,為複株累若單於。複株累若單於以且麋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左穀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複株累單於複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雲為須卜居次,小女為當於居次。

匈奴呼韓邪單於寵愛左伊秩訾的兩位侄女。長女為顓渠閼氏,生二子:長子且莫車、幼子囊知牙斯。幼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子雕陶莫皋,次子且麋胥,二人都比且莫車年長。三子鹹,四子樂,都比囊知牙斯年幼。此外還有其他閼氏所生的兒子十餘人。顓渠閼氏的地位最高,長子且莫車也深受單於喜愛。呼韓邪病危將死,打算立且莫車為繼承人。顓渠閼氏說:“匈奴內亂十餘年,國家命脈象發絲一樣勉強維持,依賴漢朝的力量,才重新轉危為安。如今平定未久,人民畏懼戰爭。且莫車年少,不能令百姓心服歸附,立他恐怕又會給國家帶來危險。我與大閼氏是親姐妹,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閼氏說:“且莫車雖年幼,但可由大臣們共同主持國事。如今舍棄高貴的嫡子,而立低賤的庶子,後世必然要發生內亂。”單於最後采納了顓渠閼氏的建議,立雕陶莫皋為繼承人,並立約,命令雕陶莫皋將來傳位給弟弟且莫車。呼韓邪死,雕陶莫皋即位,稱複株累若單於。他任命且麋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左穀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複株累單於按照匈奴的習俗,再娶王昭君為妻,生下二女:長女雲公主,嫁匈奴貴族須卜氏;小女嫁匈奴貴族當於氏。

三年(辛卯、前30)

三年(辛卯,公元前30年)

春,三月,赦天下徒。

春季,三月,赦免天下囚犯。

秋,關內大雨四十餘日。京師民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躪,老弱號呼,長安中大亂。天子親禦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以為:“太後與上及後宮可禦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群臣皆從鳳議。左將軍王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無兵革,上下相安,何因當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令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長安中稍定;問之,果訛言。上於是美壯商之固守,數稱其議;而鳳大慚,自恨失言。

秋季,關內大雨連綿四十餘日。京師百姓驚恐相告,傳言洪水就要來到。百姓紛紛奔逃,混亂中互相踐踏,老弱呼號,長安城中大亂。成帝親臨前崐殿,召集公卿商議。大將軍王鳳認為:“太後跟皇上以及後宮嬪妃可以登上禦船。命令官吏百姓登上長安城牆,以避洪水。”群臣都附合王鳳的意見,隻有左將軍王商說:“自古以來,即令是無道的王朝,大水都沒有淹沒過城郭。如今政治和平,世上沒有戰爭,上下相安,憑什麼會有洪水一天內突然湧來?這一定是謠言!不應該下令讓官吏百姓登城牆,那樣會更增加百姓的驚恐。”成帝於是作罷。不久,長安城中逐漸平定下來,經查問,果然是謠言。成帝因而對王商固守不動的建議十分讚賞,多次稱讚。而王鳳則大感慚愧,自恨失言。

上欲專委任王鳳,八月,策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侯就朝位。

成帝打算把國家大事完全委托給王鳳。八月,下策書免去車騎將軍許嘉的官職,命他以特進侯的身分參加朝見。

張譚坐選舉不實,免。冬,十月,光祿大夫尹忠為禦史大夫。

張譚因舉薦人才不真實而獲罪,被免去官職。冬季,十月,擢升光祿大夫尹忠為禦史大夫。

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穀永上對,皆以為後宮女寵太盛,嫉妒專上,將害繼嗣之咎。

十二月,戊申朔(初一),出現日食。當夜,未央宮殿中發生地震。成帝下詔,要求舉薦賢良、方正和能直言規諫的人士。杜欽及太常丞穀永上書,都認為:“發生日食地震,都是因為後宮美女太盛,有人心懷嫉妒,使皇帝專寵自己。這樣下去,將會有危害皇位繼承人的災禍。”

越山崩。

越發生山崩。

丁醜,匡衡坐多取封邑四百頃,監臨盜所主守直十金以上,免為庶人。

丁醜(三十日),匡衡因多取封邑土地四百頃,及手下屬官盜取所主管的財物價值十金以上而獲罪,免官,貶為平民。

四年(壬辰、前29)

四年(壬辰,公元前29年)

春,正月,癸卯,隕石於亳四,隕於肥累二。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六日),有四顆隕石在亳縣墜落,有兩顆隕石在肥累墜落。

罷中書宦官;初置尚書員五人。

撤銷中書宦官。初次規定尚書定員為五人。

三月,甲申,以左將軍樂昌侯王商為丞相。

三月,甲申(初八),任用左將軍、樂昌侯王商為丞相。

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策。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穀永知鳳方見柄用,陰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葷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製其權柄,不得有為,無吳、楚、燕、梁之勢。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發之辜,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暗昧之瞽說,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誠深察愚臣之言,抗湛溺之意,解偏駁之愛,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益納宜子婦人,毋擇好醜,毋避嚐字,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間,乃反為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也。後宮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微賤之間,以遇天所開右,慰釋皇太後之憂慍,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異訖息!”杜欽亦仿此意。上皆以其書示後宮,擢永為光祿大夫。

夏季,皇上把前些時候被舉薦的直言之士,都召集到白虎殿,進行考試,回答皇帝的策問。此時,成帝把國家大事都委托給王鳳,直言之士在回答策問時,很多人將天變歸咎於王鳳。穀永知道王鳳正受信用,掌握權柄,想暗中投靠,於是上書說:“而今四方外族都已降服,均成為漢朝的臣屬。北方沒有匈奴葷粥、冒頓那樣的禍害,南方也沒有趙佗、呂嘉的發難,三邊晏然,沒有戰爭的警報。大的諸侯國食邑不過數縣,由朝廷委派的官吏控製那裏的權柄,使諸侯王不能有所作為,不會形成當年吳、楚、燕、梁等諸侯國尾大不掉的局勢。文武百官互相交結製衡,與皇帝有親戚關係的官員與沒有親戚關係的官員互相摻雜。皇親國戚中有象申伯那樣的忠臣,他們恭敬謹慎、小心翼翼,沒崐有重合侯莽通、安陽侯上官桀、博陸侯霍禹那樣的陰謀。以上三種人都沒有絲毫的罪行,我擔心陛下放過明顯的錯誤,忽略天地的明顯警告,聽信愚昧盲目之言,歸罪於無辜,把政事托附給不可靠的人,那將大失上天之心,是太不應該了。陛下如果能深思我的建議,抗拒沉溺之心,解除專寵之愛,振奮起陽剛之威,將天子之恩平均施布,使後宮各位嬪妃得以人人輪流侍奉君王。增添選納能生男孩的婦人,不挑剔美醜,不在意曾否嫁過人,也不論年齡。照古法推算來說,陛下若能使身份微賤的人生下皇嗣,則反而為福。目的隻是要得到皇位繼承人,勿論其母的貴賤。後宮女史、使令中若有皇上中意的女子,也可選納,廣泛地求嗣於微賤者之中,遇上天保佑,生下皇子,皇太後的憂慮和煩惱,因得到安慰而解除,上帝的譴責和憤怒也會平息化解,後代繁衍,災異自然消除。”杜欽也仿效穀永的意思上書。成帝把他們兩人的奏書都拿給後宮看,擢升穀永為光祿大夫。

夏,四月,雨雪。

夏季,四月,降雪。

秋,桃、李實。

秋季,桃樹、李樹結果。

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堤。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高增堤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跡,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絕未久,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殺水力,道裏便宜,可複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禦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三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堤,泛濫兗、豫及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

大雨連下十餘日,黃河在東郡金堤決口。在此之前,清河郡都尉馮逡奏報說:“清河郡位於黃河下遊,土壤鬆脆,容易崩塌。暫時沒有發生大災害,是由於屯氏河通暢,可以兩河分流。如今屯氏河已經淤塞,靈鳴犢口也越來越不通暢,隻有一條河,卻要兼容數條河流的水量,雖然加高堤防,最終卻無法使它順暢宣泄,若有大雨,十日不停,河水必然滿盈泛濫。夏禹時代的九河故道,如今既已湮沒難尋,而屯氏河剛剛淤塞不久,容易疏通。再有,黃河與屯氏河分流的叉口處地勢較高,實施分減水力的工程,施工起來也方便。可重新疏通屯氏河,以幫助黃河宣泄洪水,防備非常情況的發生。如果不預先修治,黃河一旦在北岸決口,將危害四、五郡;在南岸決口,將危害十餘郡。事後再憂慮,就晚了!”成帝將馮逡的奏章交給丞相和禦史去處理,他們奏請派遣博士許商去巡視那一地區。根據許商視察的結果,他們認為:“現在國家經費不足,可暫且不疏通。”三年後,黃河果然在館陶及東郡金堤決口,洪水泛濫兗州、豫州以及平原郡、千乘郡、濟南郡,共淹了四郡三十二縣,十五萬餘頃土地變為澤國,水深的地方達三丈。衝毀官署驛站及民間房舍近四萬所。

冬,十一月,禦史大夫尹忠以對方略疏闊,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非調調均錢穀河決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

冬季,十一月,由於禦史大夫尹忠的救災方案疏漏而不切實際,成帝嚴厲斥責他不盡心職守,尹忠自殺。成帝派大司農非調調撥均平錢穀救濟受淹各郡,又派兩名謁者向河南以東地區征調船舶五百艘,從洪灌區中搶救災民九萬七千餘人,把他們遷移到丘陵高地。

壬戌,以少府張忠為禦史大夫。

壬戌(二十日),任命少府張忠為禦史大夫。

南山群盜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詔發兵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將軍鳳,以“賊數百人在轂下,討不能得,難以示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於是鳳薦故高陵令王尊,征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間,盜賊清;後拜為京兆尹。

南山一帶盜匪宗等數百人在地方作亂,使官吏百姓受害。成帝詔令發兵一千人剿捕,費時一年多,仍不能擒滅。有人向大將軍王鳳建議說:“盜匪數百人在天子腳下作亂,而討伐不能奏效,難以向四邊蠻族顯示漢朝之威。崐隻有選任賢明能幹的京兆尹才行。”於是王鳳推薦前高陵令王尊,征召入京任命為諫大夫,署理京輔都尉,代行京兆尹的職責。他上任不到一個月,盜匪肅清。而後正式擢升王尊為京兆尹。

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複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盜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絕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

成帝即位初期,丞相匡衡再次上奏說:“射聲校尉陳湯,以二千石官員的身份出使西域,專門負責西域蠻夷事務,他不能持身以正,做部下的表率,反而盜取所沒收的康居王國財物,並告誡下屬官員說:‘遠在外域發生的事,不會核察追究。’此事雖發生在大赦之前,但他已不適宜再擔任官職。”陳湯獲罪被免官。

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驗,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太中大夫穀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強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竊見關內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嚐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係,曆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將,南拔郢都,北坑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席卷、喋血萬裏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鼙鼓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

後來,陳湯上書說:“康居王送來當人質的王子,並不是真王子。”然而經過查驗,確實是真王子。陳湯被捕入獄,依罪應被處死。太中大夫穀永上書為陳湯辯護說:“我聽說楚國因為有子玉、得臣,晉文公因此坐不安席;趙國有廉頗和馬服君趙奢,強大的秦國便不敢進犯井陘;近代漢朝有郅都、魏尚,匈奴則不敢從沙漠南下。因此可說,能征善戰、克敵製勝的將領,是國家的爪牙,不可以不重視他們。這正是:君子聽到戰鼓之聲,則思念將帥之臣。我看關內侯陳湯,從前擊斬郅支單於,威震蠻夷各國,所向披靡,一直打到西海。自漢朝開國以來,在疆域之外作戰的將領,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戰功!如今,陳湯因報告失實而獲罪,長期囚禁監獄,曆時這麼久仍不能結案,執掌刑法的官吏意欲致他死罪。從前,白起為秦國的大將,南伐楚,攻陷郢都;北擊趙國,坑殺趙括降卒四十萬,卻因極微小的過失,在杜郵被賜死。秦國百姓憐惜他,無不流涕。而今陳湯親執武器,席卷匈奴,喋血於萬裏之外。把戰功呈獻在皇家祖廟,向上帝稟告,天下武士無不思慕。他不過因為說錯話而獲罪,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罪惡。《周書》說:‘記人之功,忘人之過,這才適合當人君。’犬馬對人有勞苦之功,死後尚且要用車帷傘蓋將它們好好埋葬,作為回報,何況是國家的功臣呢!我恐怕陛下忽略了戰鼓的聲者,不領會《周書》的深意,忘記報答功臣的效勞,象對待平庸臣子那樣對待陳湯,終於聽從掌刑官吏的建議,將他處死,使百姓心中耿耿,有秦民那樣的遺恨。這不是勉勵大臣為國赴難效死的作法!”奏章上去後,天子下令釋放陳湯,但剝奪爵位,貶為士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