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難(六)
錦繡華章
作者:隨宇而安
上期回顧:
趙拓過來瞟了一眼,說:“你……”
我打斷他:“你什麼都別說,不然我戳死你。”
他毫無壓力地說:“哈哈,哈哈哈……”
劉阿鬥黯然道:“笑笑給叔父繡手絹,不給我繡。”
趙拓說:“陛下,你命令她。”
劉阿鬥搖了搖頭:“那樣笑笑就不高興,不高興就繡不好。”
趙拓說:“相信我,她高興也繡不好。”
我默默回過頭看他,他也看著我,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我終於忍不住撲向劉阿鬥,號啕大哭:“陛下,你要給臣妾做主啊!他那樣羞辱臣妾,臣妾不想活了!”
趙拓頓時石化,整個人從腳趾頭僵硬到發梢。
劉阿鬥手足無措又慌亂地看著我:“笑笑你怎麼了?”
我指著趙拓對劉阿鬥一字字說:“把、他、叉、出、去。”
“啊?”劉阿鬥為難地看了看趙拓。
趙拓舉起扇子,無辜地眨了眨眼。
劉阿鬥又看了看我,一點頭說:“好,把他叉出去!”
趙拓急了,大叫:“陛下,不能這樣吧,我給你送過多少好玩意啊,你就這麼對我?”
不好意思,他的那些好玩意幾乎都入了我的寶庫。
我得意地對他挑眉。
他當奸臣,我當奸妃,看誰更奸。
眼看著就要被叉出去,趙拓大喊:“小笑笑,我幫你娘帶話來的!”
“停!”我追上前去,眯著眼瞪他,“那你不早說?我娘讓你帶什麼話來了?”
趙拓說:“私密話。”
我看了劉阿鬥一眼,便拉了趙拓到角落裏說話。
“可以說了吧。”
趙拓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你娘說,你們在洛陽有親戚,如果你在宮裏待不下去,她隨時準備帶你走。”
親戚……
洛陽……
我頓時有些恍惚了。似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的兄弟姐妹,難道是在洛陽?先前也不曾聽母親說過啊。
“我說,小笑笑。”趙拓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我的腦門,“你不會真是洛陽司馬家的人吧?”
我奪過他的扇子,用力敲著他的腦門,咬牙獰笑:“是又怎麼樣?”
他笑嘻嘻任我敲,說:“如果是,要麼把你賣給太後,要麼巴結你,潛逃去洛陽。你覺得如何?”
我淡定地說:“你看到庭院裏長了什麼嗎?”
他轉頭看了一眼,莫名道:“草?”
我點點頭:“那就是我給你的回複。”
我這個人,從來不說粗話的。
趙拓眼角抽了抽:“那你……到底是想怎樣?”
“我留在蜀都。”我頓了頓,說,“等義父回來。”
“哦……”趙拓悠悠歎了一聲,“我明白了。我會轉告你娘的。”
“那個……”我支支吾吾道,“幫我……照顧我娘。”
“我會的。不過你娘就住在聞人府旁,不缺人照應,你就放心吧。”他說到此處,俯下身來,壓低了聲音問,“你跟陛下,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陪他玩。”我拍開他的臉,“你少調戲陛下,他傻。”
趙拓笑道:“我怎麼覺得他很聰明,一點都不傻?”
我哼了一聲:“因為你比他傻。”
趙拓意味深長地說道:“笑笑啊……聰明人永遠不會把自己想得比所有人聰明,傻子才會把別人想得比自己更傻。”
我說:“滾!”
第十二章
到了三軍動行之日,劉阿鬥一大早穿好戎裝,鐵甲披身,腰懸寶劍,倒有幾分英姿颯爽。
我誠心說一句:“陛下,你該減肥了,真真的。”
劉阿鬥說:“我也這麼覺得,可是好難啊……”
其實他近來倒是瘦了少許,身體似乎也在拔長,我對他的未來還真是充滿期待。不過眼下真是差強人意。
我換上士兵的裝束,扮作他的侍衛隨行,上了馬車直奔城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滿山滿穀的,旌旗在秋風中展開,一個“蜀”字鐵畫銀鉤,殺氣撲麵而來。
趙昀身著鎧甲,一杆霸王槍錚錚發亮。當年他就是憑著這杆長槍,在長阪坡七進七出,救出了劉阿鬥。
“陛下萬歲。”趙昀對劉阿鬥抱拳道,“甲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劉阿鬥點頭道:“我明白的,趙將軍不必行禮了。叔父呢?”
趙昀道:“丞相與提調商議糧草之事,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我愣了一下,失聲道:“他走了?”
趙昀這才看到我,愣道:“這……笑笑?”
我急道:“他怎麼走了?明明說好要等我的!”
趙昀道:“軍情緊急,不容片刻閃失,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咬咬唇,低頭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繡得那麼辛苦,想親手交給他的……
“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我抬起頭問趙昀。
“西北方向三十裏。”趙昀頓了頓,“你要去追他?”
“嗯!借我一匹馬!”
劉阿鬥拉著我的袖子弱弱說道:“笑笑,別去,陪陪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說:“乖啦,我回去陪你。”
他黯然鬆開手,說:“那好吧……”
趙昀將他的汗血寶馬借給我。我騎術算不上好,但那馬兒相對溫馴,自己又識途,趙昀與它吩咐幾聲,它嘶鳴一聲揚起蹄子,便往西北方向跑去。
那時我便想,如果我會騎馬,就偷了這馬跑去洛陽找親戚了。
這……算不算通敵叛國?
趙昀這馬跑起來跟脫了韁的野狗似的,又快又顛簸,我兩隻手緊緊抓著韁繩不敢放,頭盔在腦袋上搖搖欲墜,我也不敢抬手去扶,隻能由著它一下一下地撞擊我的腦門。終於在跨過一條小溪時,那頭盔以一個優雅的姿態從我腦袋上揚了出去,夾斷我幾根頭發,扯散了發髻,我的三千煩惱絲在風中很霸道地張牙舞爪。我迎著秋風,淚流滿麵。
鼻涕都快被吹出來了……
不知跑了多遠,忽地前方地平線上也出現了一個黑點,那點越來越近,卻是一人一騎。我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淚眼模糊看不清來人,到了近處隻聽到那人喝了一聲:“笑笑!”
我聞言瞪大了眼睛,叫道:“義父!”
馬兒被趙昀下了指令,卻不停下馬蹄來,仍然一股勁地往前衝。聞人非掉轉馬頭追上我,吹了口哨那馬也不聽,隻聽趙昀一人的話。
聞人非低喝一聲,忽地從馬背上躍身而起,落到我身後,兩手環過我握住韁繩,雙腿一夾馬腹,籲了一聲,勒緊了韁繩。馬兒高高揚起馬蹄,我整個人向後倒去,落入聞人非懷中。
我披頭散發,涕淚滿麵,狼狽得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笑笑?”聞人非低頭喚了我一聲,我說:“等等!”急忙抽出手絹擦眼淚,擦完眼淚擦鼻涕……
聞人非從馬背上下來,又握住我的手,把我從馬背上接下。
“笑笑,你怎麼來了?”他撩起我耳畔淩亂的頭發,用修長的十指緩緩幫我梳理,指尖劃過頭皮的感覺帶起一陣讓人戰栗的酥麻。
“你說要等我給你送行……”我咬了咬下唇,不滿地說,“他們說你先走了,我就追來了。”
他指尖頓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嗎……”
“是啊!”我歎了口氣,“差點被馬甩飛了。你……”我看了看他的馬,又仰頭看他,“怎麼又回來了?”
他垂眸看我,含笑道:“我答應過你,等你給我送行的。”
我張了張嘴,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是嗎……”
“是啊。”我們對換了一下台詞,相視一笑。
他修長的十指靈巧地將我的頭發梳成一束,低頭問我:“還有發帶嗎?”
我搖了搖頭。
他微皺了下眉,左右一看,見旁邊有一株柳樹,便折了最細軟的一段,幫我將頭發紮起,卻紮不緊,仍是鬆鬆垮垮地斜在肩頭。
他無奈道:“隻能這樣了。”
我盯著他瞧,心說,不如把你的發帶給我……
我許多年沒有看過他這副裝扮了,羽扇綸巾,意氣風發,談笑間取城池三千裏。
“看什麼?”他笑著問道。
“看你唄。”我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沒見你這裝扮了。”
他淡淡一笑,說不清是歎息還是歡喜。
“人你見到了,也算是送了行,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