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主公有難(六)(2 / 3)

“還沒呢,我要送你東西!”我雀躍道。

他挑了下眉梢,也有了三分期待,笑著問道:“是什麼?”

我往懷裏一探,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嗯……

剛才我似乎,把那塊要送給他的手絹,拿起來擦鼻涕眼淚了。

所以,這團皺巴巴滿是鼻涕眼淚的手絹我真的要送給他嗎?

他見我許久沒有動作,便握住我的手腕抽了出來,我躲之不及,那團齷齪的東西就這麼到了他手裏。

他捏著手絹一角,看了看那東西,又低頭看我。

我臉上發燙,顫抖地伸手去,說:“那個……其實我沒有什麼東西要送你,這個……是我的……”

他手腕一抖,手絹便展開來,左下角一隻母雞迎風獨立。

他看了半晌,緩緩道:“笑笑,這是你繡的?”

我支支吾吾道:“呃……嗯……啊……”

笑意在他眼底悠悠蕩漾開來,他唇畔微揚,含笑道:“送給我的?”

我捏著衣角說:“不……是我自己用的……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吧……”頓了頓,抬起眼偷望著他,“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他沉吟片刻道:“很別致……”

我歎息道:“說得很委婉……你猜我繡的是什麼?”

他忍著笑道:“你果真要我猜?我怕猜錯了傷了你的心。”

我認輸了……

我指著左下角那團血紅的圖案說:“是鳳鳳。”

“鳳……鳳鳳?”他笑意盈盈,故作詫異,又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鳳鳳啊。”

“是啊是啊。”我比畫給他看,“這是雞頭,這是雞爪……”看到他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我氣惱道,“你有點想象力好不好!”

他終於忍不住放聲笑出來。

那似乎是我第一次見他這樣,暢懷大笑,讓我瞬間失神。

他忽地俯下身來抱住我,結實有力的臂膀將我緊緊圈在懷裏,頭頸交錯,熾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後。我的鼻尖撞上他的胸膛,頓時被帶著淡淡溫度的男性氣息包圍。我從未與一個成熟男子如此親近過,幾乎沒有間隙地緊緊擁抱,心跳和呼吸通過骨骼和血液傳遞而來,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讓我頓時亂了心神,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原來是這般感覺……

依稀聽見他輕聲說道:“笑笑,我很喜歡。”聲音輕得仿佛一聲歎息。

不知道他說的是喜歡那手絹還是喜歡笑笑……隻是我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心跳著實漏了一拍。

我不舍地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草木香,沁人心脾,讓人臉頰發燙。他拍了拍我的後背,終於鬆開手與我拉開距離,我頓時覺得有些失落,右手在空中一抓,卻有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口湧動,讓我既想卻又不敢抓住他……

“那手絹……”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聽著自己心跳聲撲通撲通的,“手絹髒了……”

“洗洗就好。”他笑著說,便把手絹收了起來。

他平日裏愛潔,我那齷齪的沾滿鼻涕眼淚的手絹,我那猥瑣得像月事帶一樣鮮紅扭曲的圖案,真的沒關係嗎……

他好似渾不在意,扶著我上馬,我低頭對他說:“你……別讓其他人看到……不然他們會笑話你的。”

他笑得意味深長:“不會。”

又這般模棱兩可地回答我了,也不知道是說不會讓其他人看到還是說不會笑話他。

他回到自己馬上,左手拉著我的韁繩,右手引著自己的戰馬起步,兩匹馬並行著小跑。他目視前方,卻對我說道:“以後沒有善騎的人在你身邊,你不要騎馬。”

“嗯……”

“我不在蜀都,你如果遇到什麼難事,可以找銀劍,也可以找趙拓。”

“好……”

“太後規矩多,總會挑你的毛病,你凡事讓著些,她不敢當真傷你。”

“我知道……”

“陛下那裏,你隻和從前一般待他就好,記得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我會的……”

“若受了委屈,暫先忍著,也可寫信給我,交與銀劍,他自有辦法傳於我,一切隻等我回來……笑笑,別哭了……”

我別過臉,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總覺得自己太過不爭氣,讓他看了笑話。

“沒哭,是風沙迷了眼……”我哽咽著說。

終究是沒臉說不如你別走了,或者我跟你走吧……

隻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些,這馬能走得再慢些……他能再抱我一次……

可惜還是到了盡頭。

劉阿鬥已經說完話,士兵們士氣高漲,萬歲之聲震耳欲聾。

趙昀看到聞人非帶著我回來,目露詫異。

“糧草的事解決了嗎?”趙昀問道。

聞人非點了點頭,扶著我從馬上下來,揉了揉我的腦袋說:“回去吧。”

我黯然低下頭,悶聲說:“你們早點回來哦,鳳鳳會想你的。”

他笑了笑,輕道一聲:“好。”

劉阿鬥上前來,拉住我的手說:“笑笑,我們回宮了。”

聞人非和趙昀各自上馬,對視一眼,聞人非朝他點了點頭,趙昀一馬當先,策馬遠去,率領三軍北向。

聞人非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柔和溫暖:“笑笑,回去。”

“我等你們走了再回去。”我說。

他笑著搖了搖頭,一夾馬腹,低喝一聲,不再留戀地絕塵而去。

直到看不見了身影,我才歎了口氣,回頭跟劉阿鬥說:“我們回去吧。”

劉阿鬥也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兩人各自低頭,相對無言回宮。

走到半路,我忽地想起母親,便對劉阿鬥說:“我想回家看看我娘。”

劉阿鬥點頭道:“好啊,我也去。”

我搖頭道:“陛下你還是別去了。”

他憂傷地看著我:“為什麼?”

“你要是去的話,太後會砍我的腦袋的。”

他無語地看了我半晌,歎了口氣道:“好吧,我送你到門口。”

也正好是順路。

我從馬車上下來,等他們的馬車遠去了再進家門。

如今沒了我和鳳鳳,也沒有聞人非,她一個人住在這裏大概很寂寞吧。

我想錯了……

我看著庭院裏的麻將桌,四個中年婦女蹺著腳在打麻將,瞬間我就石化了。

“哎,那誰啊不是?司馬大姐,你女兒?”

母親回頭看了我一眼,說:“是啊。”

“哎喲,不得了,是娘娘呢!”另外三人立刻停下來跟我行禮。

我張了張嘴,抬頭看母親,她喝了口茶,說:“沒那麼多虛禮,這把打完再說。”

我默默地進屋了。

許久之後,她才推門進來,外麵三個人已經離開了。

“娘啊……”我扶著牆說,“你變了好多啊……”

“打發時間而已。”她說,“你怎麼回來了?”

“今天跟陛下出城了,回來的時候順路來看看,看你過得那麼滋潤,我也就放心了。”

“嗯。”她端詳了我片刻,道,“你也不錯。”

我清咳兩聲道:“我回來,是有要緊事問你的。”

母親往床上一坐,說道:“我知道,是為了洛陽的事吧?”

“嗯……”我忐忑不安地問,“難道我們家,真的跟司馬詔有關?”

母親道:“八百年前也是一家吧。”

“那六十年前呢?”

母親歎了口氣:“我也不清楚,但你們司馬家,不是曆來都是史官嗎?族譜應該是有記載的,隻不過剛好有個親戚在洛陽,怎麼能那麼巧就是司馬詔。”

我摸著心口說:“最好不是,不然咱們就完了。”

“我就讓你別亂想,你以為太後為什麼不待見你,還不就是因為你這個姓氏。司馬司馬……你看,宮裏可一個姓曹的也沒有。”

我插了一句:“有姓孫的,太後就姓孫。”

“那能一樣嗎?人家是太後!”母親道,“雖然你也未必犯什麼錯,但人家看著你就覺得不舒服,你也沒法子不是?這就是命……所以我想啊,你要是真待不下去,咱們娘倆就去洛陽投奔你叔伯。”

“我要留在蜀都等義父的消息……”我悶聲說。

母親神色複雜,歎道:“我知道了……這個義父認得真不是時候。”

第十三章

我也覺得認得不是時候,如果早一步認了,太後也不敢逼我給劉阿鬥侍寢了。說起這件事我就一陣憂傷,畢竟侍寢不是一次就能解決的,長久下來,還伴隨著另一個更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