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決心一試。裝模作樣地助跑後輕身一躍,毫無難度的跨過跳高杆,並且以優美的姿勢站在了墊子上。周羽光榮地走下墊子,吳玲玲遞來一瓶水,笑道:“挺厲害的啊!”
周羽苦笑道:“我沒想到對手全是一群豬。”
“你以前練過跳高嗎?”
“打球的時候算練過吧。”
“那你會‘背越式’嗎?”
“當然會啊。但是沒必要用這麼高難度的姿勢。對付這群豬,用‘跨豬式’就好了。”
“吹什麼牛,你會個屁。”
接下來裁判抬高杆子高度,每高幾公分就有幾個人倒下,周羽竟奇跡般地過五關斬六將,越戰越勇。裁判把高度抬到一米六,這時隻剩自己和幾個苟延殘喘的對手。黎雪一直沒出現,周羽覺得自導自演也沒有意義,於是決定先跳過一米六,下一關再摔。結果這一跳不得了,直接跳成了冠軍。台下的李露笑得嘴巴一時半會合不上,像是在感謝上蒼選對了人。
周羽陰差陽錯地取得高一年級組跳高金牌,他把那塊銅製的金牌咬在嘴裏,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湧上心頭。
學校的廣播不斷播放著學生們投的稿件。
“恭喜高一(5)班的黃巍巍同學,在四百米田徑賽中勇奪桂冠!你是我們班級的驕傲,你是我們學校的驕傲,你是華夏民族的驕傲!”
“高三(3)班的朱詠威同學,在緊張的高考複習中,還能積極參與校運會,並在男子實心球項目取得金牌!他的精神永垂不朽!”
“高二(4)班的許誌城同學,在男子兩百米田徑賽中不幸摔倒,但他頑強地走到了終點!他的精神永遠活在每位學子心中!”
周羽聽著這些誇張的稿子,苦笑不得,一直在為人民英雄紀念碑上的英雄們默哀。
高中過了近一個月,周羽才慢慢和同學熟絡起來。初中的友情像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高中的友情則是一鍋湯,要用溫火細熬,還要時不時舀起來嚐兩口鹽是否放夠。周羽經常不小心放鹽放過火,和同學聊著學習突然問起“你第一次看***是在什麼時候”,導致自己苦心經營友情很長時間,收獲甚微。重點中學的人一心隻讀聖賢書,體育課都不忘帶幾本練習冊,他們以學為榮,深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應該是唯有分數高。
周羽感到自己和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也許普通高中才是自己的歸宿。那裏的人成績雖說不上優秀,但畢竟有血有肉,講義氣,不會被頑固的思想禁錮。在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裏,若不是存在著吳玲玲和黎雪,他不知還能撐多久。
把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時光,都投注給讀書,這究竟是浪費青春,還是珍惜青春?
他成天和一群讀死書的人共枕同眠,不免耳濡目染地沾上一些學習的氛圍,好比一隻大染缸,泡在裏麵沒理由不變顏色。重點高中以分數論英雄,周羽也不想落後太多,開始用功起來。早出晚歸,忍痛割舍心愛的課外書,強迫自己喜歡數學,把寫數學當作玩遊戲,把雜亂的數學符號想象成一群紙上躍動的精靈。生活作風也亂了套,衣服屯了一周才洗,而且時常驚奇地發現,襪子竟是單數,可見不是他玩弄數學,而是數學玩弄他。
他開始向往高中對麵,那所技術學校的生活。雖然沒有切身體驗過,但從中也可窺見一斑。技校學子們常年混跡於學校附近各網吧,網吧就是他們的江湖,可以盡情廝殺。每逢夜色已深,校門前的公路就成了他們的宣泄之地,找來幾輛改裝過的摩托車,兩腿一跨,雙腳一踩,摩托車放了個響屁便疾馳而去,不多時就沒了蹤影,隻剩下引擎聲的餘音,還有那雙尾燈在夜空中留下好似狐狸眼睛的痕跡。
十六中眾學子對技校的“飛車黨”深惡痛絕,認為他們影響了自己睡眠。於是私底下聯合起來,寫聯名信舉報給校方,卻遲遲未得到回應,“飛車黨”們完全沒有熄火的跡象。
眾學子無法忍受,再次聯名上書舉報,舉報的理由提升了一個層次,說技校的“飛車黨”影響了他們深夜的苦讀,對高考極為不利,希望學校以人為本,以升學率為重。
校方突然開始重視這件事。鄭校長在周一的升旗大會上表態,一定會和對方談判,希望這種現象從此不再發生。
沒過幾天,“飛車黨”們的引擎突然熄火了。眾學子的耳根清淨許多,歡呼雀躍,像打了勝仗。
這件事之後,十六中和技校門前原來共享的一條公路,逐漸變成了瓜分天下的楚河漢界。技校的學生們血氣方剛,看到每個十六中的學生都像舉報自己的敵人,走路時被敵人碰了一下胳膊,立馬拳腳相加。十六中的人軟弱無力,敢怒不敢言,書讀得太多,頭腦發達四肢簡單,沒有正麵迎擊的能力,全都落荒而逃。但男人怎能服輸,政治課本裏教導他們要用法律的武器來維權,於是十六中眾學子三天兩頭上交聯名舉報信,紙上功夫了得,把打人者的外貌用文字描繪得栩栩如生,語言簡練卻直擊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