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中和技校的矛盾從未停息,愈演愈烈,頗有上升到階級鬥爭的趨勢。十六中的人認為技校人沒有前途,一些連書都讀不了的人出到社會有什麼用?技校人認為十六中人沒有前途,一些隻會讀書的人出到社會有什麼用?
十六中在形式上贏了技校,但在氣勢上完全被壓製,出到校外每人都像怕見貓的老鼠,對技校的人避而遠之,尤其是親自領略過技校人十八般武藝的受害者,等公車時,寧願徒步走到下一站,也不敢和技校的人同呆一個公交站。
十六中人的自大令周羽反感。據兩校鬥爭的主要發起人吳凱所說,他們根本不怕技校人,而是打心底看不起,技校人是將被社會淘汰的人,整天無所事事,弄得雞犬不寧。雖然技校的學生現在過得逍遙自在,但今後的生活會讓他們明白,讓他們後悔少壯不努力。社會上更需要他們這些成績好的,將來的名牌大學的畢業生。
周羽時常從陽台遙望對麵的學校,看著門口那些自由的人群,心中倒有一絲向往——至少他們現在的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管什麼未來。可理想和現實產生難以逾越的鴻溝,他隻能屈服現實。
平靜的高中生活在一個多月後掀起了波瀾。
一天夜晚,周羽手機電量告急,宿舍沒有充電的地方,隻能偷電。周羽三天一小偷,兩天一大偷,偷電和偷笑一樣簡單。他站在自己床上,戴上洗衣服用的絕緣手套,拔開電風扇的電線,把裸露的電線纏繞在充電器上。手機衝上了電,懸掛在半空中。辦好一切後,發現窗外站著一個嚴肅的身影,劉江風立刻認了出來,小聲提醒周羽:“政教處主任!”
窗外聲音響起:“你給我出來!”
周羽嚇得差點從床上摔下——幹脆摔死算了,這樣便一了百了。但摔死姿勢不雅觀,而且上鋪床板距地麵高度還沒自己個頭高,就算摔個萬幸,頭朝地的話也隻能落個半身不遂,半身不遂就是生不如死,想了一會,覺得還是電死為好。
正猶豫該不該自殺,陳主任踢開宿舍門,仰頭指著周羽鼻子喊道:“讓你下來,聽不到是嗎?”
陳主任站在周羽身下,這回周羽求死也不得了。隔壁幾個宿舍聽到陳主任具有磁性的吼叫,紛紛出們圍觀。宿舍樓的六個宿管員也匆匆趕到,門口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女生們也耐不住寂寞,穿著睡衣就站在樓上觀看。兩重好戲在十六中宿舍同時上演——盜賊被擒,睡衣誘惑。
陳主任喊道:“你給我過來!”說罷走出宿舍,圍堵的人群像見到駕臨的皇上,紛紛開道讓路。周羽尾隨其後,像是被拷上手銬的罪犯,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在訓導處被訓了一個小時,處分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隻是嚴重程度還需裁定,是“警告”還是“記過”。
回到宿舍,周羽得到全班男生關切的問候。眾人圍著他問結果,周羽從他們的口氣中聽出冷嘲熱諷,他心灰意冷,不理會眾人,爬上床,側身麵壁思過。眾人見無果,悻悻離去。周羽慶幸陳主任走得太匆忙,忘了沒收他手機,於是嚐試著打開,手機屏幕很聽話地亮了起來。
短信是吳玲玲發來:“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周羽剛想回複,手機立刻黑屏陣亡。
他一晚上沒合眼。第二天到教室,女生也圍上來噓寒問暖。
周羽看到吳玲玲焦急的眼神,對她坦白道:“我昨晚偷電,被陳主任逮住了。”
“情況怎麼樣?沒事吧?”眾女生投來同情的目光,在周羽看來,除了吳玲玲是發自內心的,其他人都是奧斯卡影帝。
“不知道。不過要被處分,不知道是警告還是記過。”
吳玲玲瞪大眼睛,說:“不會吧!這麼嚴重?處分要叫家長,而且高二不能進重點班啊!”
周羽拍拍她肩膀,強顏歡笑,“安慰”道:“沒事。我都不怕,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