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百二十八、藏血化碧(1)(2 / 2)

推開房門,隻見裏頭整整齊齊,本來不多的陳設擺放的有條不紊,顯見的有人時時打掃。桌上澄心堂的紙、善璉置的筆、榮寶齋的墨,規製的整整齊齊,似乎還有人日日在上頭寫字一般。

桌上唯獨少了一樣筆洗,那時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要送他一個,他卻不肯要。現在想來,即使那鈞窯筆洗擺在這裏,也難逃被搜檢的厄運。

恍然間又看到傅玉笙,仍是一身棉布長衫站在書桌前,正提筆欲寫些什麼,見我進來執筆淺笑,一如初見時玉般溫潤。有熟悉的聲音破空而來,他說,硯清,不要在糾結那筆洗,你應當再多讀些書了。

他給我的書已大半看過,他未曾給我的書已大半損毀,若要再多讀書,似乎隻能聽從了何思澤的勸,去跟著何思涯學習經世救國的學問。

然而徐州府所見又在此時不合時宜的跑出來,有人麵孔變形,鼓著一雙眼睛,兩道濃眉驚痛後仰,嘴角一點血沫,梗著脖子站在人群中央,周遭的人們卻是嗑著瓜子、吃著鹽津桃肉在那裏指指點點,議論道,什麼年景兒,還講啥汗青不汗青的呢……

我額頭針紮一樣的疼起來,似乎是抱犢崮山上的舊傷複發了一般。忽然一個青色裙裝的姑娘從石庫門裏走出來,眼底雖然有著雲煙過盡的淒迷,張口說出的話卻是鏗鏘有力。她指著瞧熱鬧的人們朗朗然道,今日一家無容身之所,則將來家家無容身之所,你們,都記著罷。

鬥轉星移之間,似乎又回到京師那個潮濕陰冷的監獄,隻有頭頂方寸陽光照進,傅玉笙披著滿身的血汙站在那一片狹小的陽光裏,說出的話語,卻是至誠。

到了此步田地,也隻能奮不顧身,抱渺茫希望挽救於萬一……

我以為,生命會停止,但信仰不會休止,便是我死了,也自會有人前赴後繼,來完成我輩未竟的事業……

一個人做的夢,就隻能是個夢。但一群人懷有同一個夢想並為之不懈努力,夢想就會照進現實……

其實傅玉笙所做的,也不過是在劣幣大行其道的時候站出來而已,也隻是比大多數人多邁出了那麼一小步,但僅僅這一小步,便是了不得的。

他的處世信仰是,在國家危亡之際,必須挺身而出,去捍衛那些自己不認識,或者永遠不會認識的芸芸眾生,並為之奮鬥一生,無論對方是否知道,是否感激,是否理解。

因為他堅信,無論經過多少黑暗與苦難,無論身受多少栽贓與誣陷,那傳說了無數次的安平世道,終會到來。

我小心翼翼的自窗戶棱上將九九消寒圖取下來,耐心的折疊起放在懷裏,玉笙哥,自今往後,這消寒圖便是由我執筆,我將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之人的忠誠,去完成,你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