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2 / 2)

“繳匪?沒聽說咱這一帶有土匪呀?”

珍兒一旁道:“我就說是嘛。”

“剿****,眼下就要打起來了。”劉管家拿出一紙蓋了紅印章的單子給四春看,四春瞟了兩眼,上麵的字不認得幾個,心想,也不是寫著啥好事情。劉管家道:“這是縣裏下發的繳費的文件。”收起了蓋了紅章章的單子,又賣弄道,“你還不知道吧,這幾天,劉三爺總往縣城裏跑,商量著城裏的防務,打****的事。上麵交待了,消滅****,人人有責,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個人一塊錢,你家是四個人。四春,咱鄉裏鄉親的,我跟你妹子羅嗦了這半天,你就痛快點,把錢交了。”

四春聽了就在心裏叫苦,這分明是放搶啊,年年打**,倒沒見**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成天見這些人打著打**的晃子征錢征糧,還讓不讓人活了?四春道:“劉管家,這一人一塊錢也太多了吧,您看我家窮成這樣,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四春,我也是奉命行事,沒辦法呀。”

四春從隨身衣袋裏掏出幾張角子來,道:“管家,我隻有這些了,真的是再沒了。要不,我給您跪下了。”

劉管家忙攔著,道:“別,別,別,我給你跪下都行,你拿這幾個角子叫我怎樣向劉三爺交待呀?要不這樣,四春,你家裏有啥值錢的東西做抵押也行。”

“您自個屋裏看吧。”

劉老兒半癱在堂屋間,看著劉管家從茅屋裏走了一圈。翠翠看著珍兒,珍兒輕輕捏了捏翠翠的手。劉管家出來,道:“四春,你叫我怎樣去交差呢?”

“劉管家,你看我最近又沒做啥活。您就延遲些時日,等我尋些活路了再交上,您看行不?”

劉管家走遠了,珍兒道:“什麼剿匪?我看這就是一幫土匪。幸虧我看到這狗東西來的時候,把一袋糧食塞進了麥桔杆堆裏。”

太陽完成了它一天的使命,西天最後一絲亮麗的雲彩也漸漸消失了。四春在涼棚裏坐下,一言不發。四野裏暮色低垂,莊稼在周圍鋪排開來,驀然,曠野裏一顆高大的樹,遠處暮色籠罩下的村落。。。。。。這遠離村落,遠離人群喧嘩的茅屋,如果沒有這些名目煩多的苛捐雜稅,沒有吃不飽飯的煩惱,這裏還真是個好住處呢。四春從小沒有什麼太大的願望,窮人家能有什麼太高的願望呢?能吃飽飯,能娶上一房媳婦,安安分分地過活這一輩子就滿足了。他勤勤墾墾小心翼翼,竟連這個簡單的願望都實現不了。傾家蕩產娶來的媳婦竟心向他人,強扭的瓜不甜,她是他銀子錢買來的,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明明心裏不願意,卻還要強做好人。活人咋就這樣難呢。那天,三嬸子安慰他和翠翠雖住著這茅屋草舍,但定能和戲文裏的董永和七仙女般恩愛。三嬸子肯定沒想到日後董永要和七仙女分離呢。戲文裏注定了董永要和七仙女分離,但董永還得到過七仙女的愛,而他竟連一點愛意也得不到。他真是可憐了。

珍兒以為四春為剛才劉管家的羅唕煩惱,過來安慰道:“哥,急也沒用,你不是說過我們還有地麼,日子總能過去的。”

四春說:“我沒事。”

家裏事兒不順心,和翠翠的夫妻關係有名無實,時局動蕩不安,一時又接不下活做,一家人的生計困難。。。。。。如此種種,焦慮,憂愁,卻又不能對人言,所有的擔子都得四春擔著,因為他是一家之主。晚飯,四春隻喝了幾口南瓜小米稀飯,就一言不發地進了他和翠翠的那間所謂的新房,頭枕了手躺在木板床上想心思。劉老兒和珍兒另住一間茅屋。屋裏的光線漸漸暗下來,到後來,隻能模糊地看到屋裏一團黑了。他的頭腦卻異常清醒。晚上,待得珍兒和劉老兒都睡下了,翠翠端了油燈進屋來,她給他拿了一隻玉米混白麵蒸的饅頭來,說:“你晚上肯定沒吃飽,吃吧。這是珍兒剛蒸的預備明天早上的。”四春說:“我不餓。我到外麵涼棚裏睡去。”四春就要從木板床上起來,翠翠攔住他,道:“四春哥,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你就在屋裏睡吧。”四春心情澎蕩起來,心裏想,難道翠翠接受他了?抓住翠翠的手。翠翠低了頭,道:“你睡床上,我在地上打地鋪。”四春的一顆心就又掉進了冰窯裏一般,道:“我還是涼棚裏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