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2 / 3)

四春回到家,到後廂房裏把劉柱兒攔著他說的那番話對大伯說了。劉老兒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過一陣後,問四春:“春兒,你心裏是個什麼想法?”四春低了頭,不說話了。空氣裏覺得特別的靜。一百塊大洋不是個小數目,到哪兒去弄這一百個大洋呀?如果沒有這一百個大洋,就得把人給還回去。四春後悔當初這事也做得太莽撞了些,心裏明知是劉柱兒家大老婆容不下小老婆,趁劉柱兒不在家大老婆擺弄了小老婆,當初就覺這事不大妥當,但還是隨著大伯的安排做了,世上哪有這好的事,輕輕易易地讓你得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打官司四春是打不贏的,他也不想惹官司,劉柱兒他也惹不起。可如果真要把人給退回去,四春心裏又覺得空落落的,翠翠那雙留海下略帶憂鬱的大眼睛,她的影子竟像是在他的腦裏生了根。四春給大伯說了聲,先忙去了。便出了劉老兒的房間。

四春回到他自己的屋子,拿出他這幾年給人做活攢下的錢,數來數去也就十個洋錢。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珍兒出現在了門口,珍兒道:“哥,你和爹的說話我在前屋都聽到了,你們千萬不能把人給還回去,翠翠姐都被打成什麼樣了?把她送到劉柱兒手上不是要了她的命麼?”

四春道:“劉柱兒還要那麼些錢,我們可上哪兒去弄呀?再說,這劉柱兒稱霸一方,咱們就是有理打官司也不一定打得贏對方。唉!”如果說要做件什麼樣式的衣服,他劉四春是手到做來,碰到這件棘手事,他真的措手無策了。

“哥,難道我們真的把翠翠姐送回去麼?”

“哥也不願意,走一步算一步吧。”

珍兒退下手腕上的一對銀鐲子和四春的那十個洋錢放在一起,道:“哥,你把這個拿去賣了,把我娘留給我的那對金耳環也拿去變賣了吧。”

“珍兒,你把鐲子戴上,哥再想辦法。”

就是把珍兒的金耳環,銀手鐲變賣了,再湊上他的那十個洋錢,也湊不夠一百個大洋。一晃七八天過去了,眼看就要到劉柱兒限定的期限了。黃昏時分,四春怏怏地從村外回來,這幾天他也無心去做活。院子裏,翠翠坐在一張椅子上撚搓珍兒從田裏收回來的高粱,翠翠雖然還沒好齊全,但已能下地了。黃昏的霞光照在翠翠皎好的臉孔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粉,四春不由得看呆了。翠翠轉過頭來,已看到他了,忙站了起來,道:“四春哥。”

四春不由得臉紅了,道:“你還沒好,怎麼就下地幹活了呢?多歇歇才是。”

“幹點活我心裏才踏實。”說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希望從他嘴裏聽到什麼好消息。

珍兒也從屋裏出來,道:“哥,回來了,借到錢了麼?”四春沒說話,他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看著他,如芒刺背。珍兒看四春臉色難看,又看到翠翠可憐巴巴的樣子,心有不忍,作出沒事兒的樣子,道:“哥,吃飯吧,我們都等你回來吃飯呢。”四春道:“你們怎麼不先吃飯呢?以後不用等我。”

四春洗了手出來,珍兒已利索地把飯擺出來了。珍兒扶了翠翠在桌邊坐下,四春到後廂房裏把劉老兒背出來,圍了桌子吃飯。晚飯是南瓜稀飯,一碟子青菜,一碟子醃黃瓜。珍兒怕父親喝了稀飯晚上起夜不方便,用陶罐子在灶裏單獨給劉老兒煨了點幹米飯。四春埋著頭吃著稀飯,一抬頭看到劉老兒沒動筷子,看著他,道:“大伯,您吃呀。”劉老兒不動筷子,道:“春兒,這幾天,籌錢籌得怎樣了?”四春低了頭去,不說話。劉老兒歎了口氣,道:“唉,這年頭,人情薄似紙。咱家又沒有有錢的親戚姻眷,就是親戚有錢了,他哪裏還來理你這窮人?就說這劉柱兒,還是本家呢,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呀,可他是怎樣待咱們的?說來說去隻怪咱家窮。”珍兒挾了一筷子青菜在劉老兒的碗裏,道:“爹,說這些有什麼用?您就吃飯吧。”劉老兒道:“聽我把話說完。借錢是難得借到的。翠翠,你來我家也有這些天了,我說話不中聽你別往心裏去。”翠翠輕輕“唉”了一聲。劉老兒繼續說:“翠翠,你要是不嫌咱家窮,願意一心一意跟著我春兒過日子,咱把這房子賣了。”四春道:“大伯!”劉老兒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別打斷,道:“我春兒是啥樣人,你也看到了,他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輩,他對你也有心。春兒有手藝,俗話說,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一口飯還是有得吃的。你要是有更好的出路呢,願意跟著劉柱兒享榮華富貴,大伯也不攔你,過兩天了還是把你送回劉柱兒家去。”翠翠的眼淚啪嗒啪嗒掉進了麵前的碗裏,回劉柱兒家去不是哪天被劉柱兒玩厭了賣到妓院去,就是哪天被他的大老婆整死;而留在四春家又害得他家傾家蕩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