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把翠翠交給劉家後,劉四春一天沒出去做活。四春父親是裁縫匠,因此,子承父業,他也有一手好裁縫手藝,可惜父母早逝,他便隨了大伯過活,大伯隻有一個女兒珍兒,他便承了兩家的宗祧。這兩年來,大伯臥病在床,家裏僅三畝幾分地,種些糧食作物,衣食艱難,全靠了四春四處做活維持。前陣子一連接了幾處嫁女兒家趕嫁衣的活計,隻要照這樣下去,他相信過得了幾年,他能置幾畝地起來,有了自己的地,就不用發愁日子不好過了。
經過昨晚上的事情,四春一宿沒睡,眼睛紅紅的,他隨便躺下打了個盹便起來了。家裏還有很多事,地頭的一些秋莊稼,零零星星,見縫插針的,眼看就要熟了;家裏還喂了幾隻雞,一頭豬。如果四春出去做活,家裏的活計就都得堂妹珍兒做。虧了珍兒能幹,竟能把屋裏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後屋裏大伯聽得四春走動的聲音,道:“春兒,今天不去做活?”四春道:“今天沒活做。再說,地裏活該忙了,珍兒一個人忙不過來,農忙幾天過了再說。大伯,這堂屋裏倒涼快,我背您到堂屋裏躺會。”四春把大伯從後廂房裏背出來,放在堂屋裏的一張舊躺椅上。劉老兒一邊咳著,一邊道:“春兒,都是大伯連累了你和珍兒,咳。。。。。。咳。。。。。。咳。。。。。。”“大伯,您瞎說什麼呢?”四春找出兩把鐮刀,在堂屋裏用長板凳支起磨刀石,在堂屋裏磨鐮刀。“春兒,你也是二十大幾快三十的人了,咳。。。。。。咳。。。。。。大伯沒能給你娶房媳婦,還要連累你。。。。。。咳。。。。。”“大伯,您安心養病就是了,相信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四春在舊板凳上試了試鋒口,又接著磨。“唉”,劉老兒歎了口氣,道:“咱家門戶低,還有個癱了的公公咳。。。。。。咳。。。。。。”“大伯,我看你今兒越發咳得厲害了。下晌午我去給你抓些藥回來。”“別,別,別,”劉老兒忙擺手道,“別再為我花錢買藥了,我這病是好不了的。咳。。。。。。咳。。。。。還是省些錢為你娶媳婦吧。”“大伯!”
這時,珍兒挎了滿滿一竹簍子豬草進來。家裏的那頭豬就靠了珍兒每天清早起挑豬草,到塘裏打豬草喂。珍兒看到哥哥磨鐮刀,道:“哥,順便把菜刀也磨磨,有些鈍了。”“唉。”珍兒把豬草提到灶屋裏去,四春去拿菜刀,珍兒叫住他道:“哥,你猜我從外麵回來,聽到什麼消息了?”“聽到什麼了?”“我早起去打豬草,碰到劉柱兒家的傭人喜兒,喜兒說,劉柱兒從漢口帶回一女子要賣呢。我問,是不是昨晚上逃跑的那女子。喜兒說,是的,價錢好商量。”四春道:“少理會這些閑事。時候不早了,做飯吧,吃罷午飯我去給大伯抓些藥回來。”“哥,我是想,要不,我們把那女子買回來吧,那女子你也見過了,長得水靈靈的,這周圍十裏八鄉的,沒哪個長得她那樣好看的,再說了,我一看她人也不錯。買回來給我當嫂子正好。”“別瞎說八道了,做飯去。”
“珍兒,咳。。。。。。”劉老兒在堂屋裏把兄妹倆的對話聽得一兩句在耳裏。“爹,啥事呢?”珍兒三步兩步走到堂屋來。“你剛才跟你哥說啥呢?”“劉柱兒從外麵拐了個女人回來要買,我說買回家給我哥當媳婦。”劉四春上前來,道:“大伯,你別聽珍兒瞎說,外路來的女子又不知底細,誰知是怎回事呢。”“哼。”珍兒頭一扭,灶屋做飯去了。
兒女各忙各的,劉老兒半躺在椅子上,心裏頭就有些慌,春兒的事不能再拖了,一轉眼就奔三十了,像這個年紀的人娃娃早抱上了,可春兒娶媳婦的事還沒個眉目。他也曾托過幾次媒婆,有那好些兒的人家不是嫌四春生得粗黑矮小,就是嫌家裏光景稀爛一包,四春年輕幾年不覺得,現在一年一年拖下來,劉老兒還真急了。那些個女子也是沒眼力,我春兒哪些兒不好了,人勤快,手巧,心地又善良,說我春兒不好的,算是瞎了心了。唉,倒是自己連累了兒女。劉老兒在心裏自怨自歎,心想:春兒娶媳婦的事不能再拖了,兩家的香火還指著春兒延續呢,不能再拖了,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死都不瞑目呀。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