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3 / 3)

香兒拿著那半瓶花露水,嘴裏哼著一支誰也聽不懂的洋曲子,一邊玩一邊往村西頭走去。孫婆和儒霆都在小賣部裏,孫婆和儒霆可以說是劉家灣裏的賽神仙,儒霆小時念過私塾,又上過新式學校,解放後就在學校裏教書,從一個普通教員到中學校長,幾十年來兢兢業業,授業,解惑,直到退休,這方圓幾十裏,有的家裏幾代人都是老先生的學生。如今,老先生退休了,拿著退休金,和老伴在村頭上開著間小賣部吃穿不愁,孩子也出息,女兒女婿都是市裏重點中學的教師。老先生這日子怎能不讓村裏人羨慕?這會子,儒霆拿了部《黃帝宅經》在那研究,孫婆瞅瞅差不多要回去做飯了,就看到金漢那傻女人往橋上走來。孫婆攔住傻女人,道:“你叫香兒吧。”傻女人點頭:“嗯。”“你這上哪去呀?快回去吧,別到處跑了。”香兒道:“我玩呢。”儒霆也從小賣部裏伸出頭來看。孫婆說:“回去吧,回去吧。”香兒直了脖子看著孫婆,並沒有回去的意思。儒霆從櫃上的糖罐裏掏了兩顆糖,像以前哄學生那樣哄香兒道:“你要是回去,這兩顆糖就給你。”香兒高興地接了兩顆糖往回走了。孫婆道:“這傻女子要是出了村子上了大路,又不曉得流浪到哪去了。又不知被誰拾回家去?金漢到哪找去?再說,這事兒傳出去了也不大好。金漢怎就不把她關家裏呢?”儒霆在小賣部裏邊道:“這人又不是畜物,是關得住的麼?不妥,不妥。”

太陽落西,金漢拿了營養缽器,鋤頭,提了土水壺走來。人說寡婦的日子難熬,這光棍漢的日子也不好過,一個人做營養缽,做不了幾個營養缽就要扔下營養缽器蹲下把營養缽擺好,再點下種子,再去做,不像人家夫妻一個人做,一個人擺再點下種子,夫妻兩個做的,一兩天就做完了,他一個人的責任田卻要幾天做,還不敢誤了時令,時令一誤,看著田裏的莊稼就不如別人。辛苦一天回到家裏還要自己做飯吃。唉,這人生啊。。。。。。遠遠的,金漢就看到香兒和一幫娃娃們在蘭芝家門口追趕。他那去世的老婆愛貞雖然傻,但不瘋,愛貞能安安靜靜地在屋裏呆著,他從田間回來了,還能吃上傻女人做的半生不熟的飯菜。那幫娃娃看到金漢來了,都停止了和香兒瘋鬧。金漢把鋤頭往地上一頓,板著臉孔道:“讓你在門口看家,出來瘋什麼。”香兒一縮,說:“我不跟你回,我要跟雙喜哥,有花衣服穿,有糖吃。”金漢說:“回不回?我打死你。”金漢扯了香兒一邊往村東頭走,把香兒手裏的半瓶花露水扔在嬌美家門口的一隻石滾上,碎了,香氣四溢。後頭一幫娃娃口裏叫著“香兒,香兒,哦,哦,哦。。。。。。”就有大人出來吼自己的娃娃,“回去吃飯去,鬼叫啥呀。”

過了兩天,人們再沒看到傻香兒的身影,聽說被金漢趕走了。

圓圓的月亮把劉家灣照得白晝一般,娃娃們在村子裏追趕捉迷藏,叫喊聲在村子上空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