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滂沱大雨過後,街道上滿是蕭條狼藉,環衛工帶著竹鬥笠,穿著蓑衣在‘唰唰’的清掃路上的落葉。
清晨,雨勢基本減弱,偶有零星小雨,隻是天空依舊是昏暗,雲層依舊是低而厚,清風吹過,略帶微涼。
這天,顏詩錦是頂著個熊貓眼去上班的,一整天下來她也算是過得心不在焉,期間楊麗文和孫甜甜都問起過她是不是不舒服,她都是一笑帶過。
晚上下班的時候,顏詩錦去超市買了一壺酒,又到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小菊花花,待出租車來時,她跟司機報了個地址:“麻煩去白沙墓園。”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顏詩錦,然後邊啟動引擎,“這位姑娘,這麼晚了還去墓園?”
顏詩錦沉默不言。
司機見顏詩錦沒搭話,神情有些哀傷地說:“小姑娘多大呢?”頓了頓又說:“我看你跟我們家閨女差不多了,我閨女也是長得那麼好看的。”
他扯了一抹憂傷的笑容,“我們家閨女啊,她可聰明了,自小成績就很優異,她是我跟她媽的驕傲,我們家雖然窮苦,但是為了這個孩子,可是用盡了心思的,她也確實沒辜負我們的期望,成了我們村了第一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孩子。”
“州城大學你知道吧,她考到的就是州城大學。”
顏詩錦抬眸望了一眼後視鏡,駕座上的男人臉上略顯滄桑,看著將近六十歲的模樣,隻見他嘴上揚著微笑的弧度,但這個弧度,怎麼看都是牽強的,憂傷的。
他眨了眨眼,眼眶底下似乎多了層薄霧,“我還記得她入學那年,整條村的村民都送來祝賀,我和她媽可以說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們的希望,是我們的全部。”
“你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父母嗎?”話語間,男人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了。
聞言,顏詩錦不著痕跡地攥緊衣角。
“我閨女她會。”說著低聲笑了笑,“她告訴我們,她要留在那個男人生活的城市,所以,我們陪她留下來了。”
“可是我們還是沒有她了。”
好憂傷的一句‘我們還是沒有她了。’
顏詩錦喉間咽哽著,胸口似被針紮地一陣陣的抽痛牽引著全身的神經。
她悶了口氣,“她在哪?”
司機眼眶已經紅了起來,嘴角還是抿著笑,“她也在州城啊,好不巧,跟你去的地方是一樣的。”
顏詩錦指尖顫抖了下,好一會,帶著微顫的聲音說:“你女兒真傻。”
說話時,她是笑著的,隻是這個笑容,比哭來得更要難看。
由影視城去白沙墓園大概半小時的車程,顏詩錦下車前,她問:“你不去看看嗎?”
他抿笑著搖搖頭。
臨走前,她跟那司機說了一句話:“以前你女兒不懂珍惜,往後,我相信她隻想你們為自己活著,別太累了。”
顏詩錦再望了眼淚眼摩挲的司機,毫不吝嗇地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
墓園裏,漆黑一片,昏暗的燈光下,隻隱約看到規整排放的墓碑。
顏詩錦憑借記憶,在第三階段的第二排那,找到了她想找的碑。
墓碑上,是一張男人的黑白照,中間刻著[慈父顏千淩之墓],墓碑旁邊還放著一束還算新鮮的花。
顏詩錦就這麼呆愣地杵在墓碑前,眼眶裏的淚水不自覺地翻滾著,沒一會,卻像似洪水撞擊後,缺堤似洶湧而出。
她就這麼無聲地流著眼淚,身體微微地顫抖著,手上的那束小菊花似乎即將被碾碎。
她緩緩走到墓碑跟前,蹲坐下來,把花放著墓碑前,空出來的手摩挲這墓碑上的那張照片,眼眶裏的淚水來得更猛些。
半響後,她喉間沙啞的聲音,“爸,您有沒有怪我五年都沒來看您?”
“四年前,我發生車禍,失憶了。”
這話像似自我解釋。
風吹過她臉頰,夜裏的墓園很靜,靜到隻聽到蟋蟀的叫聲。
“你是不是怪我想起來了這一個月也沒來看你?”,她眉睫閃了閃,上顎牙齒咬著唇,咽哽了下,又說:“爸,您知道嗎,我不是不想來,隻是我真的不敢來。”
“爸,對不起。”
“我以為我沒了她,我還有您。”
“可我還是失去您了。”
她垂眸,淚水順著她的睫毛直淌而下,“爸,您說過的話我還記得,我都記得,真的記得。”
“您說過,人要學會承擔後果的,我現在學著做了。”
“但是我很笨,學得很差勁,您還能教我嗎?還能嗎?”
那哭腔裏,帶著哀求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