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開(2 / 3)

“陛下……”小西夜家的人已經開始傳令了,阿諾慘淡著神情,絕望地將鳳尋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是一根致命的稻草,“陛下,請您……”

“等一下。”少女清甜的聲音製止了小西夜家的哨聲,阿諾以為自己的求情得到了效果,不覺鬆了一口氣,隻不過當他對上鳳尋清澈含笑的眼眸時,不知為何,心中生氣一股不好的預感。

“當朕做了決定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來幹擾。即便朕做錯了,也得讓朕做完之後再行指出。”鳳尋漾起笑容,緩緩地說道,一個字一個字地紮在阿諾的心上,冰涼入骨,“當然,朕的百官為了明哲保身而裝啞巴的話,也是對朕的一種蔑視。可是,阿諾,你不是挽鳳人,隻不過是迫於無奈臣服於朕,這一點,讓朕,很不舒服呢。”

臣服,就該是徹底,從心到思想到靈魂,徹徹底底地臣服。

“所以,這一項任務,就有阿諾執行吧。”鳳尋笑眯眯地說道,完全沒有理會阿諾因為震驚恐駭而渾身顫抖的身體,“對朕的忠誠,和一百個性命相比,阿諾知道如何取舍的,是吧。好了,國內還有事情要處理,朕要走了。”

沒有給阿諾拒絕的機會,鳳尋便已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大臣們躬身跟在她的身後,恭送他們的陛下。當鳳尋走過傳令的那位小西夜家人的身邊,停了下來,小聲說道:“助人為樂哦。”黑衣蒙麵的夜家人了然、行禮。

臨上馬車前,劉博蘊快步上前,低聲說出自己的擔憂:“陛下,這樣做,隻怕會引起望輝人的不滿,若是導致他們對挽鳳的敵視,隻怕到時候,得利的會是日夏……”

“誰讓你去告訴望輝人這些事情了。”鳳尋笑著打斷,“他們隻需要知道挽鳳女皇的仁慈寬厚,知道女皇赦免了他們的不敬叛逆之罪,讓他們過上了比以前還要富足自由的生活。知道,嗬嗬,挽鳳女皇是有神庇佑著,便可以了。”緩步踏上馬車,少女嬌俏的神情淩然散發著王者之氣,“沒有人,會想和神,抗爭的。”

劉博蘊怔愣之際,鳳尋已經進了馬車。

從人撩開車窗的帷幕,少女幹淨的笑顏便出現在劉博蘊的麵前,“望輝的事情,還請敬候多多費心。”劉博蘊立刻回神道,“陛下,望輝將來真的要交給那個阿諾麼,他是望輝人,何況這一次您還下令讓他動手殺望輝無辜百姓,隻怕會引起他的仇恨。微臣和和其他幾位大人的意見,都認為這是養虎為患。請陛下三思。”

“劉大人呐。”鳳尋輕輕歎了一口氣,語調不似先前的輕快無辜,“若是他沒有仇恨,朕,反而就危險了呢。更何況,朕,不是讓夜家人‘助人為樂’了嗎?朕的溫柔,是不是很感人啊?”說到最後一句,又回到了玩世不恭的態度。

看到劉博蘊還是沒有消除疑慮,鳳尋便道:“時間,會衝刷一切。總有一天,望輝……會在望輝的百姓心中消失地無影無蹤。劉大人,你會一直協助朕的,對吧。”

“臣定當鞠躬盡瘁。”劉博蘊行禮,他還沒來得及震撼陛下的高瞻遠矚,馬車已經‘嗒嗒’地駛向了挽鳳。

大軍被留在了望輝,用來鎮壓激進派的起義和反抗。靠著‘金燕子’的情報,很多叛亂在發動之前,就被從天而降的挽鳳軍隊給扼殺了。而屬地的總都督使——阿諾,在望輝的平定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近三月的天氣,透著幾分寒意,不過隻要是陽光所到之處,便是暖和的。隨著春意漸濃,到處可見鶯****長。鳳尋下了早朝之後,沒有直接會飛來閣,而是立在皇宮的南門闕樓之上,靜靜地觀著春景。

日夏已經向挽鳳宣戰了。

不過鳳尋並不是在等著前方軍情,即使知道蕭暮晚禦駕親征,那又如何?少女水粉色的唇角輕牽,是啊,那又如何,滄瀾不會讓自己死的,絕對不會。

隻是,蕭暮晚,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血瞳慢慢升起冷清的血腥,幹淨如冰。望輝一戰結束之日,她早就打算了失約,所以匆忙回國。但是沒想到蕭暮晚也一早就沒有相信過她,幾乎是同一刻,日夏的大軍壓製入原來的離城。若不是她走的快,隻怕這時候就被日夏大軍逼得無路可走。

戰爭持續了一個半月,日夏的鬼神充分展露了他的軍事才華和領導能力,便是劉博蘊和霍延強強合作,也被逼退三十裏,挽鳳東北的部分土地,已經被蠶食了,而且有擴大的趨勢。若不是因為日夏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墨雅,隻怕這個時候挽鳳早就被兵臨城下。

“主子,安郡王妃和安郡世子來了。”紅葉指著不遠處一列正緩緩駛來車隊,旗幡著描著金紋,代表著廢帝安郡王的標記。

說起安郡王夏言歡,日夏百姓對他的仇恨刻骨銘心,那樣的暴政,是一場忘不了的噩夢,也是開啟了他們鬼神時代的最初。不過,這位殘殺手足,暴虐無常的安郡王,卻在前段日子忽然抱恙,纏綿病榻月餘,便嗚呼而去。

安郡王自小體弱多病,所以他的死,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關心。聽說的人,大都是心中歡呼雀躍,潛意識裏,便是在夏家執政的時候,蕭暮晚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君王。如今夏言歡死了,他們的鬼神,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當然,真正的夏言歡早就化成了鳳尋院子裏的一捧花泥,死的那個不過是另外一個傀儡。隻是,為什麼兩國交戰這麼重要的時刻,蕭暮晚反而把安郡王妃以及夏氏唯一的一絲血脈送到挽鳳?真的隻是為了慰藉安郡王妃的尷尬處境和喪夫之痛。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

“拜見女皇陛下,陛下萬安。”如今的安郡王妃,秦相知沒有想到還能見到妹妹的一天,平複著激動地心情,銀盤似的臉明亮光彩,正要端正行禮,卻被挽鳳女皇快步上前握住雙手。

“姐姐難得回來省親,就不要講這麼多禮數了。”鳳尋微笑著,牽引著秦相知就往內宮走去。陪同秦相知而來的侍仆除了出嫁時所帶的從人,都被沉香引到安郡王妃暫住的宮裏去了。

一路來到了飛來閣,姐妹倆相聊甚歡。或者說,隻有鳳尋才會笑得那樣無憂無慮,秦相知擔憂的神情,幾次想要開口詢問戰事的把握,礙於旁人,隻能生生壓著。

“哇哇……”才已經入廳內,秦相知身後侍婢所抱的繈褓便傳來嬰兒的哭泣聲,倆人皆回頭望去。好在早就知道安郡世子要來,早就準備了奶媽,小孩子很快就被安撫了。

“打擾到你了吧。”秦相知歉意地笑了笑,“一路上,喂他吃了一些寧神散,想不到藥效這麼快就過了。”這個孩子,並不是她親生的,或者說,在她動身回國前,幾乎沒有過接觸,怎麼可能有感情。

鳳尋挑眉一笑:“別喂傻了,到時候更有你受的。”將挽鳳的特色糕點推到秦相知的麵前,示意她嚐嚐,“蕭暮晚真是亂操心,找個不知哪兒來的兒子給你,以為宣稱遺腹子,血統就純正了。嗬嗬,姐姐你就不要回日夏了,我為你重新指門婚事,孩子嘛,那時候再生也不晚。”

秦相知溫溫一笑,搖搖頭,“不用了,這樣也挺好的。”略顯豐滿的手撫著小腹,“我是不會有孩子的。”婚禮之前,她被徐嬤嬤喚去了淺音宮……

鳳尋的笑容減了幾分,驀然想到一個人,平靜地問道:“是鳳仁玉?”不知為何,她想到的是鳳仁玉,而不是夏言歡,或者夏蕭氏。或許他們比鳳仁玉更有理由這麼做,但是,鳳仁玉也有必須做的理由。

畢竟,她曾經也動過這個心思。

“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溫順地說著,雖然黯然過,但是很久以前就決定了,不能讓任何人來影響自己對尋兒的感情,她尊貴的妹妹。“我這樣過,挺好的。至少不用為難和傷心。就像尋兒告訴我的,我用最好的辦法保護了我自己。”也要保護好你。

幹淨的臉上露出不羈的笑容,鳳尋有些無奈地說道:“你這樣,都讓我生出一股愧疚來了。好了好了,我隻是說說罷了,我從來不會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愧疚。”

不輕不癢地聊了一會,秦相知終是沒有忍住:“尋兒,和日夏一戰,你有把握嗎?”明明自己曾經是日夏的皇後,卻依然沒有辦法幫助尋兒一點一滴,看著蕭暮晚慢慢蠶食尋兒的國家,她卻沒有半點辦法,甚至……

“姐姐,春天來了。”鳳尋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捧起花茶望著水中桃花妖嬈,忽而笑得清純。“春天到了,都是希望呢。”

秦相知急得六神無主,在她看來,鳳尋怎麼都是處於下風。剛剛和望輝打過的疲勞之師,就要和比望輝大軍堅毅百倍、嚴謹百倍的日夏大軍作戰,而且還是由震撼東影的鬼神親自指揮。

“尋兒,你有沒有應對之策?這樣下去……”

少女緩緩放下茶盞,輕聲道:“蕭暮晚又讓你帶什麼話過來麼?”從秦相知焦慮的神情,還有她在這個時候回國,應該都是蕭暮晚特地安排的。隻是,他想做什麼?

秦相知一愣,停了很久,才道:“他想與你一會。”她選擇說出來,一是因為她不會對尋兒說謊,二是尋兒絕對不會答應這個荒謬的要求。兩國交戰之際,兩國君主私下相會,豈不是荒天下之大繆。

然而,纖手一頓,少女的淡眉微蹙,沉眸低吟。相會,他想和自己見麵,為什麼?日夏僅憑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將挽鳳壓製地不能動彈,甚至沒有回旋的餘地,他卻想要相會。

莫非!

血眸陡然一淩,幹淨的五官綻放出幹淨而妖冶的笑容,春天,果然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轉而輕快地問道:“他約我在何處相見?”話音剛落,沒有在意秦相知驚疑的表情,俏皮地拊掌笑了,“朕竟忘了,他既然是禦駕親征,就該是在朕的土地上才對。”

似乎是等不及了,鳳尋歡快地站了起來,對紅葉吩咐道:“馬上準備北上,我們去會一會日夏鬼神。”抬腳便往外走,她向來是決定了事情便馬上要實施的性子,臨出門時,回眸微笑,“姐姐安心在宮裏住幾日,我去去就會。”

三日後,疾馳的馬車進入了兩國交戰的地界,很快,就在各方的掩飾下以及日夏君的刻意之下,鳳尋一行人順利進入了原來的離城。城內的荒蕪,已經被另一番景象所掩蓋。

蕭暮晚將此處作為了攻打挽鳳的主軍駐紮之處。

沒有遇到半分阻撓,鳳尋便進入了昔日的守備府,如今的主帥營帳。一入府中,少女便發現府中的景致和幾年前一模一樣。那年她去參加六國盟會的時候,對守備府的匆匆一瞥,便記住了它的格局,想不到今日,還能再見。

隻是,似乎,腳下這土地,暫時不是她的了。少女挽唇微笑,眼眸湧動。

“拜見女皇陛下。”雲歌和雲秋同時出現,阻去了鳳尋前往後山庭院的道路,平靜的就像是木偶一般,規矩地行禮。隻是,身形卻將去路阻擋,“少爺在後山賞景,請陛下單獨赴約。”

四婢立刻麵露不滿之色,幾欲出刃相向。主子選擇這麼危險的時候和蕭暮晚那樣的人相見,從離開皇宮的那一刻,她們就時刻警惕著。如果,蕭暮晚在此時發難,主子恐怕……

鳳尋神色未變,臉上帶著幹淨的笑容,“還以為這麼清幽的環境沒有一個人呢,總算是出現了。”的確,一路走來,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雖然景致幽雅清淨,但難免寂寥清冷。

“請女皇陛下……見諒。”雲歌雲秋的表情不動,或許還有幾分凝重,“少爺在後山等著陛下,陛下隻需要沿著白色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便能夠找到少爺。”言下之意,便是他們也不會引路。

“嗯。”輕輕應了一聲,轉而吩咐道,“你們留在這裏。暮晚隻是和我敘敘舊,不必掛心。”接著,便往後院花團錦簇的景致走去,清純簡單,衣袂搖曳。

一路走來,除了山花爛漫,倒也沒有其他特別的風景。鳳尋順著蜿蜒的白色山徑緩步而上,走了半日,都不曾蕭暮晚的蹤跡,不由有些煩躁。

總算是爬上了山頭,細密的汗珠晶瑩地布在鼻尖和額頭,山風習習而來,陣陣涼爽。少女抬眸往下一看,幹淨的臉上露出驚豔的神情。

山的另一邊,是滿目的桃源,一整片的桃花林占據了山的一邊,開得嫣紅嬌豔,盛放的桃花。 一陣清涼的山風吹過,落英繽紛,亂紅如雨,美得如同仙境,鳳尋一襲粉色長裙,和漫天的粉霞交相映輝,她慢慢的走入林中,慢慢的展開手掌,接住落下來的桃花。

桃花,應該是最能代表春季的花朵吧。它粉粉的顏色,嫵媚的花瓣,不會很濃烈,也不會太清淡。隻有桃花,灼灼的桃花,代表著灼灼的春意,像一顆如同春天般萌動的少女心,每一瓣花朵的顏色,像是女子羞紅了臉,含羞帶怯,有一種說不出的嬌柔與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