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第六節、剝極而複——徐公子偶遇奇人(1 / 1)

徐承誌捉到一尾二尺來長的黑魚,用草穿了魚腮,提著往草屋走去。磨盤攔他不住,隻得持了鋼叉自後頭追來。徐承誌回頭對他一笑,說道:“快放下那傢夥,我們有大魚,不用叉子。”磨盤隻是不肯放下手裏的器械,看來他對草屋裏住的人極是畏懼。

二人來到草屋近前,見屋子破敗不堪,東麵牆已被雨水衝塌了一角,窗戶洞破,室內漆黑,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院子的籬牆給野豬拱倒了幾處缺口,院子裏遍生齊膝高的野草。徐承誌對磨盤道:“沒有動靜,你說的瘋子好像不在家。”說著一腿跨過籬牆。磨盤慌張地道:“別進去,瘋子確實不在,我們快快走吧。”徐承誌見他神色惶急,嚇得頭頂冒汗,也自感到有些害怕。於是,就說道:“我把魚放在門口就出來。”磨盤見勸他不住,非常著惱,道:“你便去,看叫老瘋子捉住了,我可不救你。”徐承誌道:“你怕了就站在這裏,我去去就回。”磨盤見他進了院子,喉嚨裏咕嚕一聲,說了句什麼,提著鋼叉也進了院子。徐承誌心下歡喜道:“這個老夥計腦子雖笨,卻很夠義氣,不肯讓我單身犯險。”

徐承誌來到草屋門前,見屋門洞開,屋內陰森森,毫無聲響,就又走近一些,輕咳一聲,說道:“有人嗎?”磨盤在他身後嚇得直哆嗦,催道:“走吧,快走吧。”徐承誌道:“沒人應聲,可不奇怪麼?你說的那個老瘋……那個人好像不在,我們進去察看個究竟。”說著就舉步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草堂,四壁蕭敗,桌椅台櫃上積著一層灰塵,窗上掛滿了新的舊的蛛網。徐承誌一進堂門,隻覺陰風襲麵,嚇得渾身一顫,正想:“外麵正是白晝,屋裏何以這般陰冷,鬼氣縱橫,莫非瘋子已死,化作鬼魂,以此屋為塚?”他霍地回頭,發覺磨盤不在身後,心頭一驚,卻聽門外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呼,正是磨盤的聲音。

徐承誌一驚不小,疾往門口奔去,卻見磨盤站在門外,滿臉驚懼,渾身打顫,褲襠裏流出尿來。他剛想開口問他看見什麼了,卻發覺磨盤正望著自己的背後,目光極是驚恐,他頭皮發麻全身寒毛倒豎,猛的轉身,隻見背後立著一個半人半鬼、麵目醜惡之物,那半人半鬼之物,不知何時已悄無聲響的欺到他背後。他驚呼一聲,丟下手裏的東西,逃出門來,那半人半鬼之物發出一聲尖厲可怖的叫聲,淩虛飄行追至門口,在門口發出嗚嗚的吼叫聲。

徐承誌和磨盤一口氣逃過湖南岸來,因為跑得太狠,全身力盡虛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氣喘不止。過了好一會兒,徐承誌問磨盤道:“你看清了沒有?那到底是人還是鬼?磨盤心悸猶存,道:“當然是鬼,人哪有長成那樣的。”

徐承誌抱怨道:“這次被你騙得好慘。”磨盤道:“怎麼是我騙了你?”徐承誌道:“你隻說那裏住著一個瘋子,我信以為真,誰知進去一看,卻看見一個惡鬼。”說到這裏,回想起那惡鬼的麵容,又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哆嗦。磨盤笑他道:“你也怕了,誰叫你不聽我的話……噫,你看!”

徐承誌順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對岸那兩間草屋後麵升起一縷青煙,他捉摸不透地問磨盤:“你說那是怎麼回事?”磨盤被他問住了,大難地皺著眉頭,拍著腦袋說道:“多半是鬼火。”徐承誌道:“夜裏的叫鬼火,白天哪有鬼火?分明是誰在那裏升了一堆火。”磨盤道:“莫不是那惡鬼在吃我們丟下的魚?”徐承誌眼睛一亮,道:“世上哪有會生火烤魚吃的鬼?我再問你一遍,你看清楚沒有?那真的是鬼?”磨盤漲紅了臉道:“怎麼沒看清,千真萬確。你自己難道沒看見?”

徐承誌點了點頭,定睛思索起來。剛才在鬼屋所見之物,形體與常人無異,隻是麵目十分駭人。一半人身,長著蓬亂的頭發,半張臉扭曲變形,蒼白得可怕。一半鬼身,像一根枯死的木頭,不但枯瘦毫無生機,另外半張臉好似腐爛後風幹的死屍一樣,眼球暴凸,顴骨高聳,麵頰腐爛,腮肌白骨有七分露在外麵,唇已爛盡,不能蔽齒……左半邊臉和右半邊臉同時並存,恐怖倍增,十分可怖。

徐承誌定了定神,望著對岸道:“明天,我們還捉魚送去。”磨盤怒道:“你找死麼?我們再也不要去招惹他了。”徐承誌道:“你怕給惡鬼殺死?我告訴你,那屋裏住的即不是瘋子,也不是鬼,他更不會加害我們。不然,先刻他已到了我背後,為什麼不下手?他隻發出叫聲把我們嚇得逃走,我是很感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