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第七節、剝極而複——徐公子偶遇奇人(1 / 1)

第二天,徐承誌果然不忘前話,叫了磨盤陪他一起去野湖草屋。二人來到湖邊,徐承誌下水叉了一尾很肥的黑魚,磨盤生氣地道:“這麼大的黑魚,平時鮮能見到,我們帶回家自己煮來吃不好?或是再捉一尾,把這大的留下自己吃。”徐承誌道:“既是將禮物送人,就該送好的。比如我有兩尾魚,一尾大而肥,一尾很小,我把小的送給你,你雖得到了東西,卻不領情,甚或會說我小氣,反倒不如什麼都不送了。”磨盤道:“我就不會,人家送東西給我的時候,我總是很開心,隻不過不是經常有人送東西給我罷了。”

徐承誌笑道:“誰讓你生在窮人家?你要是赴幽堂的弟子,還用愁沒人送禮討好你嗎?”磨盤把頭搖得差點沒從脖子上掉下來,說道:“我哪有當正堂弟子的福份?正堂弟子每天都可以瞻仰教主的仙顏,聆聽教主的教誨。”徐承誌道:“你天生是個奴才命,正堂的弟子也不比平常人多生一個腦袋,他們是人,你我也是人,為何他們獨大?”

二人走去湖北岸,離那兩間草屋尚有些距離,就站住了。徐承誌道:“我們把魚掛在籬牆上,然後馬上回到這裏,看那人出不出來取。他要是出來取,就不是瘋子,也不是惡鬼。”磨盤想了想,讚成道:“主意甚好!你一個人過去,我在此候著!”徐承誌瞅了他一眼,心忖:“這老夥計其實不傻!是我錯了,世上何曾有過傻人?”

他提著魚悄悄摸摸地走到草屋近處,隔著籬牆往屋裏看,屋中毫無聲響,與前一天來的時候沒兩樣,便喊了一聲:“屋主人,我又來給你送魚,不敢貿然進去打擾,放在蘺頭,請自取之食用。”說罷,把魚掛在蘺上,返身走回磨盤所站之處,二人一起觀望。

二人靜候了老半天,也不見屋裏有什麼動靜,候至晌午時分,忽然從野林中躥出一隻野貓來,叼了魚逃走。徐承誌大怒,拾了石子擲貓,為時已晚,隻得走到草屋前,朝屋中喊道:“屋主人,魚給野獸吃掉了,今日不成了,明日我還來。”說罷,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正待走開,忽然看見一條人影從窗前疾掠而過,速度極快。他還以為自己眼花。

翌日,徐承誌又在湖裏捉了一尾魚,使草繩穿了之後,掛在草屋的籬牆上。他和磨盤在遠處升起一堆火,把新鮮魚烤來吃,吃飽了就在樹蔭下麵睡午覺。待他們一覺醒來,見籬上空空如也,便想,莫非又給野貓搶去了?徐承誌道:“我們還有烤熟的魚肉,我給他送去。”

他走到草屋前外,看見先前穿魚的草繩掉在地上,就知果然是給野獸吃了。他向屋裏望了一眼,屋裏陰暗無聲,由是抬腿跨過籬牆。不料,他的左腿剛邁進院內,忽覺有異,抬頭一看,草屋門口側身站著一人,正是容貌可怖的屋主人。那怪人口唇開啟,喉間發出幾下短促的嗚叫聲,似在對人說話,卻難以辨聽清楚。

徐承誌強自按捺心驚,向著那怪人深鞠一躬道:“後生小輩徐承誌連番打擾老伯清安,心實難安,些許薄禮,不成敬意,乞望笑納。”

那怪人喉間發出嗚嚕一聲,卻勉強可以聽懂,“放下。”徐承誌心一抖,答應一聲,雙手托著東西遞了過去,那怪人右臂揮起,寬大的袍袖帶著一股勁風向徐承誌襲去。徐承誌先是感到手中陡然變輕,東西被怪人的袍袖卷走了。緊接著,就感到一股勁風襲麵,胸口滯悶,腳下虛浮,站立不定,竟騰騰騰連退三步,雖未摔倒,卻也鬧得很狼狽。那怪人雙眼盯著徐承誌那條殘腿,喉間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響。

徐承誌嚇得心兒狂跳,不敢多呆片刻,躬身一禮,退出籬牆。卻聽那怪人發聲說道:“是好心明天就送清水麵餅。”

磨盤正等的心焦,見徐承誌神色怔忡地走了回來,就問他怎麼了,徐承誌罔若未聞,定睛想著事情。磨盤又問了一遍,徐承誌自言自語地說道:“他若要殺我,我已經死了十次百次……”磨盤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又問道:“你說什麼?”徐承誌仍沒聽到別人問話,自顧自地說道:“他不殺我,又說如果我是好心,就送餅和水給他。我自然是一片好心,這有什麼可懷疑的?”他回過神兒來,對磨盤說道:“我們回去吧,明天拿些麵餅和清水來。”磨盤聽了,苦惱地叫了一聲,說道:“我們為什麼要把糧食送給他?他住在這裏十幾年了,從來沒有人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