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呈本是一個極小的都城,因依山傍水而被高祖楚卿依看中,設為藍照國的京都。高祖在此大興土木,費時整整五年才建成。皇城覆壓六百餘裏,望眼放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大小宮殿共有九百九十九座。
先皇楚澈在位之時,宮殿大多空置,形同虛設。景宣帝登基後,大擴諸多待選秀女紛紛入住皇城,一時間竟也喧囂熱鬧起來。
天元十八年,高祖楚卿依治後宮,曾下旨定例。凡正二品等級以上的妃子才能賜予獨立住所。而其他宮人一律入住掖庭宮。
景宣帝生性暴戾,凡是秀女臨幸後無孕者,統統被賜死。後宮三千,正二品以上妃子就隻有兩位。一位是淑妃蕭紫寒,居於興慶宮。另一個是華妃薛靈雲,居於太平宮。而蘇惜憐與楚心璃,本該住在掖庭宮。但因為景宣帝下旨分別賜二人未央宮與錦繡宮,所以此乃特例。
淑妃蕭紫寒,本為先皇楚澈身邊的貼身女官,比景宣帝年長兩歲。先皇臨終前,因感其衷心特將其托付給景宣帝。景宣帝登基後便立她為淑妃。淑妃生性嫻靜溫婉,景宣帝因先皇的緣故,又因她年長兩歲,所以對其也是敬重有加,兩人素來是相敬如賓。
華妃薛靈雲,為兵部尚書薛致遠的女兒。在一次晚宴中,被景宣帝看中,選為才人,後因身懷龍嗣,故升為妃子。華妃才貌雙全,隻是生性刁蠻專橫,景宣帝看在其身懷龍嗣,也常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去計較。
興慶宮與太平宮處於皇城的另一側。楚墨言早早地下了朝,回到宣和殿換了衣服,便起駕前往興慶宮。
興慶宮裏倒是寂靜的很,楚墨言隻叫了幾名貼身宮人隨行,剛一進門,就有花香撲鼻,他細細一瞧,才看見這滿院子的海棠花嬌豔欲滴,花團錦簇,爭奇鬥妍,竟是要將枝椏都壓彎了。
興慶宮的宮女已經看見了楚墨言,忙跪著大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略微皺了皺眉,一轉身就看見淑妃在宮女的扶持出了簾子。
還未待她開口,楚墨言已經上前執了她的手,“不必行這些個虛禮了。”他低頭看了低眉順目的她,眉心緊蹙,“怎麼手這樣涼?臉色也不好,可是病了?”
淑妃任楚墨言牽著,一直進到屋裏,才壓著嗓子道:“沒什麼大礙,許是昨夜著涼了。”
楚墨言回頭斥道:“你們都是怎麼照顧主子的?還不快去傳太醫!”
淑妃半倚在塌上,無力地揮揮手,笑道:“皇上一來,臣妾這病就好了一半。這點小事就不要驚動他們了。”
楚墨言也坐了下來,打開扇子慢慢搖著,又對站在一邊的香溢說:“好好照顧你家主子。要是有不舒服,就去請太醫。”
淑妃微笑道:“臣妾讓皇上掛心了,香溢,快拿冰鎮酸梅羹來讓皇上嚐嚐。”
楚墨言早就覺得口幹舌燥,此時見有酸梅湯,不由一喜。將扇子一收,接過冰鎮酸梅羹,笑道:“到底是淑妃了解朕。”
淑妃在一側看著楚墨言吃酸梅羹,又取了自己的團扇來替他扇著。她猶豫了一會,方道:“皇上,楚美人沒事吧?”她早知他今日必會過來,所以就先代他開口了。
楚墨言嗯了一聲,將鬥采蓮花瓷碗往案幾上一擲,才道:“她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無理取鬧罷了。”他忽的轉過頭看著她,淡淡問了一句,“聽說昨晚你與她一起去賞荷,怎麼好好的會跌進湖裏去?”
淑妃聞言微微一笑,隻道:“她是不是又來皇上這裏告我的狀了?”
楚墨言倒略有幾分尷尬,也笑:“瞧你又多想了,朕又沒有旁的意思。”
淑妃的扇子停在那裏,柔聲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自然是知道。隻是,這宮裏的日子,總是不太平。以前小姐在的時候,亦是如此。”
她因從小陪侍在楚澈身邊,隻喚她小姐,直到如今也改不了口。
楚墨言的神情沒了方才的輕鬆,一張臉凝重的很,低頭靜默片刻方道:“紫寒,昨夜她那樣鬧了一場,朕不得不來裝裝樣子。你是怎樣的為人,旁人不清楚,朕還不清楚嗎?”
她抬起頭,卻正對上他的目光,如盈盈水波泛著金光。她忽的哽咽起來,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他待她,畢竟還是好的。他將她放在那樣高的一個位置。即便她所有的一切都來自那個已逝的女子,可她依舊心滿意足了。
她自然知道,楚澈是她在這後宮之中唯一的王牌。
正說著,小三子突然走上前來,在楚墨言耳邊低語了一陣,他神情自若,看不出什麼表情。楚墨言坐著跟淑妃又閑聊了一會,這才離去。
淑妃飲了一口茶,看著窗外盛極一時的海棠,恍惚得出了神。她回過頭,看到楚墨言方才吃過的冰鎮酸梅羹,已經融化開來,隻剩下細碎的薄冰浮在上麵,她握著瓷杯的手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