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倒吊鬼(3)(2 / 2)

他回頭,見司無正定定地望向自己,不覺好笑:“喚我做什麼?”

“你不喜歡我。”

清未咬了咬唇:“我是你的長輩,自然是喜歡你的。”

司無正不理會這些借口:“你知我說得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硬是甩開司無正的手,“你我之間本不該發生這些事情,如今錯已鑄成,不可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

“是了。”清未狠下心點頭,“我是你的嫂嫂,就算死了……也是不可能與你在一起的。”

司無正聽完這番話神情有些莫名,歪著頭打量了會兒他的神情,繼而起身端著燭台往屋外去。

“你做什麼?”清未隻是不想再把這段混亂的關係繼續下去,並不是真的厭惡司無正。

“去隔壁睡。”司無正頭也不回地答,“我怕自己在這兒擾了嫂嫂的清淨。”言罷,當真推門往外去了,那盞燭火早在門開的刹那被深夜的寒風吞噬,窗上的樹影也如撲來的猛獸,瞬間吞噬了月光。

罪惡感忽然從清未心底湧上來,他知道司無正受了風寒,亦知道隔壁的房間沒有厚被褥,但他的阻攔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別人或許不知道清未的擔憂,但他卻心知肚明,他怕自己再像昨夜那樣不受控製地投入司無正的懷抱。

夜深人靜,狂風的嗚咽在簷下徘徊,清未躺在司無正曾經躺過的床榻之上,隱隱聽見隔壁傳來壓低的咳嗽聲,是司無正刻意忍耐下來的。於是他更加內疚,等咳嗽聲愈加痛苦時,終是起身拿了燭台往隔壁去。

院裏的夾竹桃被風吹斷了不少枝葉,清未用燭台的火點燃燈籠,然後拎著它隨著飄搖的樹影走到了客房,那裏的窗戶映著昏暗的燭火,還有司無正伏案的身影。他皺了皺眉,走過去敲門。

“嫂嫂?”司無正開門時極為詫異。

“怎麼不歇息?”清未吹熄了燈籠,板著臉走進屋,草草掃了一眼屋內陳設,見床上的被褥很是單薄,麵色立時變了,“受了風寒還如此不知保重,難道要像我這般變成死物才樂意?”

他話音剛落,腰就被司無正從身後抱住。

“嫂嫂,你不是死物。”

“放手。”清未蹙眉看腰間纏上的手,“回屋歇息。”

“嫂嫂可願意陪我?”司無正有意無意地把唇貼在他的耳垂邊,“若是嫂嫂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你……”

“我什麼都聽嫂嫂的。”司無正垂下眼簾,一板一眼地回答,“全憑嫂嫂吩咐。”

“你怎會如此不講道理?”清未氣得笑出了聲。

可他又不能把司無正獨自留下,於是硬是強忍怒火舉起燈籠往屋外走,這回司無正好整以暇地跟著清未回去了。臥房果然比客房暖和,司無正一進屋就把雙手擱在火盆上取暖,也不再和清未兜圈子,慢慢把晚間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凶手一伏法司無正就趕去了酒樓,見到房子勤的冤魂時登時明白案情不像表麵上那麼簡單,因為這倒吊鬼還可憐兮兮地掛在房梁上晃悠,且屋內牆麵脫落了一層牆灰,露出裏麵幹涸的血跡。

竟是用血寫就的詩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你寫的?”司無正蹲在牆邊細看,手指輕輕拂過血跡斑斑的字跡,“還記得什麼時候寫的嗎?”

房子勤搖了搖頭,枯槁的手緩緩抬起,指著牆又指指自己。

司無正的眼裏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轉身定定地注視著房子勤:“你當真是被殺害的?”

“自然當真,要不然我怎會冤魂不散?”

“也是。”司無正勾起唇笑了笑,又去看牆上的血書,自言自語道,“竟是前朝杜子美的詩。”

房子勤在房梁上晃了晃,頗為無辜地附和:“詩裏說得不是很像我嗎?”

“像,也不像。”司無正不置可否,起身穿過倒吊鬼,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清未聽完時,窗邊已經爬上清冷的晨曦,他托著下巴皺眉不語,思緒在詩和房子勤身上轉來轉去。司無正卻是累極,輕咳著倒在床上,啞著嗓子喚“嫂嫂”,然後伸手去抱他的腰。

清未隻顧思索,沒立刻撫開腰間的手:“你是覺得官員被殺一案另有隱情?”

“嗯。”司無正的嗓音沙啞低沉,“嫂嫂或許不知,這官員被殺的案子比尋常案件嚴重很多,大理寺和吏部已經追查了許久,若是另有隱情,那必定牽扯更多的人。”

“……或許是前朝,有又或許是後宮,當今陛下可在意得很呢。”

司無正的語氣輕挑又不屑,聽得清未連連皺眉。

“你這又是何意?”他不滿地回頭,“你既然擔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使,就該……”後半句話硬生生噎在喉嚨裏,原是司無正睡著了,呼吸平穩,根本沒把清未的話聽進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