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倒吊鬼(3)(1 / 2)

於是紅燭帳暖,沉醉得不知今夕何夕,再一驚醒,已是第二日清晨,司無正竟不在臥房內,官服也不見蹤影,想來已經去了大理寺。

清未白著臉掀開被褥,扶著酸澀的腰艱難地洗漱,偶然回頭,見滿床狼藉不覺臉紅,又恍惚記得夜裏酐暢淋漓的纏綿,渾身都泛起淡淡的酥麻。

一錯再錯。

他歎了口氣,拾起床邊散落的衣衫披在肩頭,雖不覺得冷,還是好生把腰帶都係好,也蹙著眉把床鋪收拾妥當,至於斑斑點點的被褥,都被清未拆了洗淨,掛在院中的夾竹桃樹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樹熟悉,或許是沛縣家中也有的緣故。清未並未多想,回到屋裏剛欲找些書冊來看,卻見書桌上攤著張宣紙,上麵的字墨跡未幹,一看就是司無正走前寫的。

“嫂嫂叫聲婉轉,姿態輕盈,可攀附於我,又可跪趴承歡,連駕腿於肩亦可勉強承受,當真是神人也……”

滿紙荒唐言,看得清未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將宣紙團成一團狠狠丟在院中。可到頭來這紙又被司無正撿回來,揣在袖籠裏笑吟吟地喚他嫂嫂。

清未不想搭理司無正,坐在銅鏡前綰發,司無正就站在門前靜靜地侯著,偶爾拿手攥成拳擋在嘴邊咳嗽。他捏著木梳的手鬆了又緊,到底還是沒說什麼,等司無正再去大理寺,就自己出門買了些薑回來,趁天黑以前熬了湯。

然而這晚司無正回來得遲,清未點亮了家中燭火,亦把門前的燈籠點亮,等到半夜才聽見急促的馬蹄聲。

“嫂嫂?”司無正把韁繩拴在門前,風塵仆仆地回來了,“我去了趟酒樓,耽擱了時間。”

他不置可否,舉著燭台默不作聲地回屋,片刻端了溫好的薑湯出來,一言不發地擱在司無正麵前,抿唇不說話。

司無正端著湯碗欲言又止,指腹摸索著溫熱的碗沿似乎在想心事,但最後還是把湯喝得一幹二淨:“多謝嫂嫂。”

清未低低地說了聲:“無妨。”繼而將碗洗了,兀自回了臥房。隻是臥房也是司無正的,他脫了外衣才反應過來,黑著臉欲往外走,門卻被人堵住了。

“天冷。”司無正把火盆點燃,麵不改色地攔住他,“嫂嫂別去客房。”

“我感覺不到冷。”清未拍開司無正的手,“在哪兒都一樣。”

“嫂嫂,我去了酒樓,房子勤的冤魂未散,可如今凶手已經伏法了,說明案子還有隱情。”

清未的腳步微頓:“與我何幹?”

“嫂嫂若今日不走,我便把發現講與你聽。”

他好笑地轉身,望著司無正搖頭:“我又不是三歲的孩童,你若不說,我自不會問,反正無非是官場上的是非,不聽也罷。”

“再者,活與不活於我而言有何區別?”清未尋到燭台端在手裏,用火信點燃,然後抬步走到司無正麵前,冷聲道,“你無需用這件事威脅於我。”

司無正緩緩低頭,深邃的眼眸裏有燭火在跳動:“那嫂嫂就不想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清未如同被掐住七寸的蛇,瞬間僵住,某處隱隱作痛,難言的情潮如同蟄伏的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他甚至能感受到腥甜的喘息。

司無正說完並未繼續發難,反而坐在了整理好的床榻邊,自顧自地說起案情:“今日下午凶手伏法以後,我立刻前去酒樓查看,誰知那房子勤的冤魂還倒吊在門梁上。”

“若說冤情得雪,幽魂就能消散……”清未聞言,也忍不住蹙眉思索,“那就是說房子勤的怨氣並不在這兒?”

昏暗的燭火忽而爆出一朵燈花,院裏夾竹桃樹搖曳的樹影投射在軒窗上,仿佛無數張牙舞爪的鬼魂,前赴後繼地撲向他們。

清未把燭台放在桌上,見司無正斂眸沉思,不由勸對方早些歇息:“你昨日受了風寒,睡吧。”言罷坐在了桌邊,從袖籠裏拿出一卷白日讀的書細看,既然不能換房,就幹脆不睡了。

“嫂嫂?”司無正無奈地脫下官靴,掀開被子咳嗽了幾聲,“可還有薑湯?”

他怔了怔:“冷?”

清未覺查不出寒意,但聽窗外的寒風如野獸哭嚎,便知天冷,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起身去了廚房,把白日熬的薑湯又熱了一碗,端來給司無正時,卻發現這人已經蜷縮在床上睡著了。

明明是二十有二的人了,睡覺時依舊像個孩子似的把半張臉藏在被褥裏。清未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把湯碗輕輕擱在桌上,俯身輕手輕腳地掖被角,他雖然不比司無正大幾歲,但在司家時什麼活都幹過,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指尖拂過司無正的麵頰時,竟覺察出了暖意。

說來也怪,他碰旁的事物皆感受不到冷暖,唯獨碰司無正時感知得一清二楚。清未尤其貪戀那一絲絲的暖意,忍不住把手貼過去,卻又覺得司無正的臉頰比他記憶中的人類要冷,不由疑惑起來,覺得大概是風寒未愈的緣故,就轉身去找更厚的被子。

“嫂嫂……”卻不料手腕被人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