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青說道:“餘某才能低下,又不是抗擊韃子的英雄,又沒得這眾位英雄抬舉,怎麼可能是武林盟主?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他將“英雄”兩字說得極重,言罷哈哈兩聲大笑,笑聲直衝雲霄。柳蒼梧給他一笑弄得不明所以,問道:“那你笑什麼?”
餘青笑聲陡然一止,說道:“朗朗乾坤,要事多得是啊。殺人放火是要事,娶老婆生孩子也是要事。不知柳大俠指的是哪一件要事?你說不便說出口,莫不是你的要事是拐賣良家婦女,或是幹那些無恥至極的勾當?或者是去殘害淩幫主麼?”
柳蒼梧麵上罩了一層青煙,已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但他強自隱忍,心想此刻若是動手,便是承認了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想到此節,神色略微淡了,慨然說道:“柳某一生,單憑良心二字。那些蠅營狗苟,背公向私之事,若有本事去做,自當公諸於世,何須隱瞞?柳某冬月初二在橫斷山,本擬上山拜謁淩幫主,但是事出倉促,未逢機緣。當晚乘著月色,馬不停蹄,便上了青城山去了。九玄門淩幫主之死,與柳某毫無關聯。柳某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住厚土,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南劍飛與餘青異口同聲道:“一麵之詞,焉足信哉?”柳蒼梧雙拳捏得格格作響,大聲道:“老夫敢發誓賭咒,自然是沒有做過,南四俠與餘六俠要待怎地?”
南劍飛道:“南某人武功不及柳大俠,豈敢造次?隻是天網恢恢,柳大俠昧了良心說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柳蒼梧目中險些噴出火來,喝道:“怎麼?”南劍飛道:“柳大俠說上了青城山之類,毫無證據,這也暫且不提。不過柳大俠武功高絕,自出一家,難不成你‘雁翎鎖’的功夫,是別人偷學了去的,殺了淩震天,然後嫁禍與你?”
餘青接口道:“怎麼可能?興許柳大俠座下青出於藍,暗中教了幾個厲害弟子,那也未為人知呢。”
柳蒼梧喝道:“餘六俠是江湖中響當當的人物,也恁地沒見識麼?要知武林一脈,武功相似者也不是沒有的。江西的龍拳幫,便是承了神拳門的功夫。無獨有偶,蜀中無劍幫的‘穴劍’,是從神劍門中幻化而來……”
呂顧黃三人聽到這裏,不禁一動,他三人雖是幫中長老,對此事卻是聞所未聞,但見柳蒼梧侃侃而談,也不像是虛言。
隻聽柳蒼梧續道:“……從神劍門中幻化而來,加以推陳出新,發揚光大的。武功相近,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柳某平生隻收了了兩個弟子,大弟子唐虞川,”說著指了指身後的唐虞川,“二弟子年方及笈,喚作齊倩,是十六年前在襄陽從韃子手中救下來的。除此之外,別無衣缽。哪裏還說什麼暗中傳授弟子?”
唐虞川身在柳蒼梧之後,一直緘默無言,這時他初次聽說齊師妹的身世,不禁砰然。想道:“原來師妹是師父從蒙古韃子的鐵蹄之下救下來的!”
他正沉思間,隻聽餘青說道:“照柳大俠這般說來,倒是我南四哥說得對了?那便是有人移禍江東,刻意嫁禍柳大俠了?”
柳蒼梧朗聲道:“南四俠說得輕巧,老夫功夫縱然不濟,別人豈能輕而易舉偷學?有沒有人刻意嫁禍老夫,老夫不敢輕易下定論,不過老夫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餘青“哈哈”大笑數聲,說道:“好一個問心無愧哪!我且問一問柳大俠,剛才那蒙古人給你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你自稱仁義得很,為何毫無顧慮,爽爽快快地接了蒙古太子真金給你寫的親筆信?”
他這話說得極為大聲,“蒙古人”、“真金”兩詞,更是如雷貫耳,台下眾人聽了,不禁駭然,要知真金是當今皇帝忽必烈之嫡子,貴為皇太子之尊,霎時都議論紛紛。
柳蒼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言不發,雙手往懷中抽出方才那紫衣人送來的信,顫顫抖抖地揭開火漆,將其中的信箋抽出來,徐徐展開。
南劍飛與餘青斜瞥了一眼,天光之下,但見那信箋之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頁字。箋上之字彎斜圓滑,絕非漢文。
二人同時靠了近去,細細勘看信中內容。通篇卻都是以蒙文寫的。
當時元人統治中原已經數有餘年,元人雖崇尚以武治國,極為瞧賤文人儒士,但因統治之由,卻也大加傳播蒙古文化。是而漢人識得蒙文,那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