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麵麵相覷,一時竟是鴉雀無聲。看這情勢,已然明白於胸,紫衣人與兩個灰衣漢子抬來的兩缸高粱酒之中,竟爾摻合了這等無上的劇毒。
群雄之中對用毒功夫略知皮毛的卻想:“高粱酒中混了劇毒,已是奪人性命於頃刻之間,再經那兩個灰衣漢子掌力將酒勁揮發,毒性更是見深,莫說是兩缸,就是點滴下肚,那也必定是見血封喉,即刻喪命於斯!”
柳蒼梧老臉發燙,一陣臊紅,他情知操之過急,竟險些落入別人設計的圈套之中。
他一時語塞,無話可說,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高台之上,唐虞川見狀大慌,問道:“師父,你做什麼?”柳蒼梧厲喝道:“跪下,磕頭!”
唐虞川不敢違拗師父命令,隻得跪下,隨著柳蒼梧朝台下眾家英雄“嘭嘭嘭”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忒也響亮,那木台給他二人磕的格格作響。群雄大驚,卻也瞠目結舌,一動不動。
柳蒼梧站起身來,又是一揖到底,歉聲自責:“柳某倉促行事,險致釀成大禍,眾位兄弟,柳某雙眼未瞎,卻做瞎眼之事,實在羞惱見地,無顏至極。柳某萬死也不足以謝罪,懇求諸位降罪!”
群雄見他師徒二人誠懇萬分,顯然對缸中下毒之事毫不知情,不禁又是一陣嘩然。
“青毛虎”劉增道:“柳大俠,有道是不知者無罪,我等既然信得過你,你又對此毫不知情,又怎會怪罪與你?你無需自責,攬著過錯在你一人身子之上,眾家兄弟,在下說得是也不是?”眾人高聲喝道:“不錯,我等決然不會怪罪!”
柳蒼梧老臉一陣羞赧,仰天向枝上二人道:“兩位及時趕到,令柳某懸崖勒馬,不致禍害這眾位英雄。柳某之前不識泰山,言語之中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二位但叫有什麼吩咐,柳某當盡力而為。”他言下之意,是要盡全力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那長眉儒生長眉一揚,說道:“吩咐那是沒有的。我兄弟二人久聞柳大俠武功冠世,這次前來,隻是想請柳大俠施展一招功夫而已。”
群雄聽他以命令的口吻說話,好是不悅,都想:“柳大俠那是感謝,你二人卻好得寸進尺!”
柳蒼梧想也未想,滿口答應:“好,二位救了我等性命,這等吩咐,自當遵從。枝上不甚安當,兩位便請下來一聚如何?”
二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將簫笛各自插在腰間,雙足微動,在空中幾個翻身,同時落在台上。
那握笛書生趨步向右,單掌在台腳那隻大缸缸身上用力一托,使出一招“開門見山”,喝道:“去!”力貫雙肩,直將將向那麵陡坡送出。
那隻大缸雖沉重,卻如何受他這等大力?平平飛將過去,缸中滴酒未傾,在那陡坡上穩穩當當地滑了下去,積雪紛飛,半晌方聽到摔碎的聲音隱隱傳了上來。
來會群豪當中,自負武功高強者比比皆是,但那握笛儒生這招功夫一露,臉不紅氣不喘,不禁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想:“今日前來,真是大開眼界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等井底之見,若是自吹自擂,倒是貽笑大方了。”不免收起了輕視之心。
柳蒼梧見那握笛儒生舉動,已知來者不是敵人,心中一陣暗喜。
那長眉儒生轉到柳蒼梧後頭,伸手將蒲福延提了起來,片刻在他身上點了幾下,顯是封了他的啞穴。說道:“小弟脾氣耿直,不想與柳大俠拐彎抹角地說話,這就直說了。素聞柳大俠有一手功夫厲害得緊,我兄弟幾人羨慕得很,這廝既是西域胡人,吹眉瞪眼的遭人討厭,還起什麼福壽延年的名字,就請柳大俠結果了他便是。”
柳蒼梧聽他誇讚自己功夫,不禁喜形於色,說道:“好。不知二位要柳某用那一招拙技?”
長眉書生道:“柳大俠外號既喚作‘雲橫秦嶺’,掌上功夫必是出神入化,剛猛無儔,那麼便請施展你成名絕技‘雁翎鎖’,一來可以讓這廝死得其所,二來也好讓在場的諸位開開眼界。”
柳蒼梧聽到“雁翎鎖”三字,麵色霍地一沉,說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那握笛書生微微一笑,道:“兄弟幾人在淮陰一帶幹些雞鳴狗盜之事,承蒙抬愛,給了個‘淮陰七秀’的諢號。不過七人之眾,難免良莠不齊,小弟就是莠苗之儕。人稱‘洛笛書生’的便是在下。”
他“洛笛書生”乃是取自李太白的“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兩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