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探訪河狸的世界(1 / 3)

探訪河狸的世界

周邊

作者:埃諾斯·米爾斯

埃諾斯·米爾斯(1870-1922),美國自然文學家、博物學家、“落基山國家公園之父”。他早年在落基山中定居,建立朗斯峰客棧(現被他的後人辟為博物館),充當自然導遊,先後攀登朗斯峰近三百次。後來到美國各州發表演講、舉辦講座,大力宣傳對自然和野生動物的保護,不遺餘力地促進美國政府於1915年建立落基山國家公園。他熱愛自然,長期深入落基山地區的荒野漫遊,熟悉這裏的山林草木、飛鳥走獸。1905-1922年間,他把自己在大自然中的經曆和遭遇寫成十幾部自然文學著作,包括《自然向導曆險記》、《大灰熊,我們最大的野生動物》、《在河狸的世界中》、《山野奇境》、《千年老鬆的故事》、《山野手記》等,向讀者展現了一個不為人知或鮮為人知的落基山自然世界。他的著作深入淺出,文筆優美,或洋洋灑灑,或娓娓道來,讓人倍感親切,影響過美國好幾代人,至今仍是人們認識自然、尤其是落基山地區的重要媒介。

河狸,大自然的工程師

河狸是當之無愧的自然工程師:它們切割樹木,吃掉樹皮之後,還用剩下的樹枝來構築堤壩,貯存一年中雨天的降水,因此對於調節水係的流水量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在夏季的豐水期,從山上衝下來的洪水被部分保持在堤壩後麵的池塘中;在冬季的枯水季節,由於堤壩具有滲漏性,其所蓄的水又慢慢流往下遊地區,給溪流增加水量。更為重要的是,許多被流水裹挾而來的沉積物,都慢慢堆積在堤壩後麵的池塘中,久而久之,池塘就被填滿,形成了肥沃的牧草地,從而避免淤塞下遊河道……

樹木倒下之前,河狸通常會發出信號

我從來就無法決定我最熱愛鳥兒還是樹木,然而,由於這些動植物的確是忠實的夥伴,這件事就無關緊要了,因為它們可以並列第一。但是,對於野外的事物,當我在自己的意向中需要排出第二位的時候,我很清楚這個位置無疑被河狸填充了。河狸具有那麼多有趣的方式,總而言之,它那麼有用,那麼節儉,那麼忙碌,那麼技能熟練,那麼生動奇特,以至於我相信它的生活與行為值得我們在文學上大書特書,值得在我們的心裏占據一個更好的位置。對於人類,河狸所從事的工程勞作具有重要價值:它們的勞動不僅有助於水源的分布,還有利於控製小溪的流動,而且它們還留住、拯救了數量巨大的泥土,使這些最佳的植物養料免遭喪失。在幫助實現這兩件大事——控製河流與固定土壤的過程中,河狸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如果河狸與森林擁有各自保存水源的方式,且行之有效,那麼泛濫的洪水就會被阻止,溪流就永遠不會枯竭,一年四季的每一天,河流都會維持比較平順的水流。

一些建立聚居地的河狸,展現了我所觀察過的最有趣的建築勞動。這項工作持續了幾周,我費了好多天、好多個小時來觀察它們的操作。我的隱身之處位於一塊花崗石上,那個地點能讓我很好地觀察河狸們的工作進展——切割並運送小小的木頭,建造堤壩,蓋房子。我躲藏在靠近那些被割倒的樹木之處。偶爾,在這個聚居地的建築勞動期間,我看見幾隻河狸相互靠近著切割各自的樹木。有一次,一隻河狸蹲坐在一棵倒下的樹上,另一隻河狸蹲坐在一棵活著的樹的粗枝上,還有一隻河狸蹲坐在一塊大圓石上,每隻河狸都在忙碌著切割自己選定的那棵樹。在每一個例子中,河狸的尾巴被當成凳子和身體支撐物的結合體。在切割的時候,河狸挺直地坐著,用前爪緊緊鉤住柳樹,或者將前爪放在樹上,通常還把腦袋歪向一邊。這些被切割的樹木的平均直徑約為十厘米,在河狸們不停地勞動之下,樹木很快就被切割倒了。

當樹木快要被割斷的時候,切割者通常重重拍擊尾巴,以此向附近所有的切割者發出信號,讓它們趕快蹦跳逃走,以免被倒下的樹木砸死砸傷。然而有時候,切割者並非總是發出這種警告的信號,在一個實例中,一個沒有受到同伴警告的切割者,差一點被砸死,幸好它反應及時,才從附近那棵傾倒的樹下逃脫。

在切割一棵樹之前,一隻河狸通常要停頓下來,好像在觀望周邊環境,仿佛在割倒樹木之際,它要選擇一個地方來蹲坐或端坐,然而我迄今所能辨明的是,它全然不顧樹木要倒下的那個方向。對於我所見過的每一隻開始切割樹木的河狸,這都是真實的,我還看見了刻痕。然而河狸們擁有個性,我偶爾還注意到一隻具有顯著技能、行事果斷的河狸。因此,可能是某些河狸試圖在一個特別的地方割倒樹木。實際上,我記得在兩個地區看見過樹樁,樹樁暗示著割倒那些樹的河狸計劃過讓樹木怎樣倒下來。在第一個地區,我隻能從留在樹樁旁邊的記錄來辨別,但是,在樹幹開出主要槽口的區域,加上在兩個實例中的事實——樹幹上的槽口開在不方便切割者工作的區域,這似乎表明了河狸朝著一個特別的方向割倒樹木。在另一個地區,我知道樹木在被割倒之前的姿勢,在這個實例中,證據如此完整,而且令人信服:我必須相信割倒這些樹的河狸,它們要盡力讓樹木朝著一個明確的方向倒下去。盡管如此,在每一個例子當中,主要從留下的齒印判斷,我認為切割工作是同一隻河狸完成的。然而,很多觀察引誘我去相信,大多數河狸並沒有計劃過怎樣讓樹木倒下。

河狸幼仔在池塘中嬉戲

一旦一棵大樹倒在地上,它的粗枝就會被修剪掉,樹幹被切割成小段,小得足以讓河狸拖拽、滾動或推到水中——一旦到了水裏,運送這些收獲物就容易多了。

跟老河狸的工作形成對比的是,我見過的河狸幼仔則完全不同,它們在切割樹木的時候十分悠閑,對著樹幹咬齧幾口之後,通常會停頓下來吃一塊樹皮,或者無精打采地朝周圍盯視一陣兒。作為勞動者,河狸幼仔似乎對切割工作毫無興趣,而在把一根粗枝從山坡運往池塘中的房子時,它們才顯得最有用、最為活躍。河狸幼仔會用牙齒咬住粗枝的一端,把它扔在自己的肩上,以小狗跟拖在前麵的繩子或破布賽跑的姿勢,匆匆前往池塘,一旦進入水中,它就猛然揚起頭顱,遊向房子或者堤壩,背上當然還負載著那根粗枝。

如今,在落基山中見到的典型的河狸房子,一般都佇立在河狸構築的池塘上緣,靠近小溪流入池塘之處。房子的基礎大約有方圓二點四米,高度約為一點五米至三米,狀若粗糙的圓錐體。大多數房子是用樹枝和泥巴建成的,建造過程中顯然極少考慮起居室——起居室是後來從內部挖掘或咬齧而成的。房子入口低於水平麵,通常位於池底。每年秋末,河狸們都要從外麵給房子塗上泥巴,我更相信這種塗料並不是讓房子更保暖,而是用於防護:當泥巴凍結起來的時候,就形成了一層堅固的保護性鎧甲,就能阻止冬天的敵人闖入房子,對河狸進行獵殺。

每年秋天,河狸都要在房子旁邊堆起一大堆綠色樹幹和粗枝,這一大堆枝幹主要是山楊、柳樹、三葉楊或榿木。這一堆枝幹就是它們的糧倉——在冬天,它們就以這些綠色樹皮為食,同時佐以它們從池底拖來的水生植物的根須。

在五月,五隻河狸幼仔排成一行出現,不久之後,這些小家夥就開始探索整個池塘,並像男孩一樣快樂地賽跑、角力、濺水。偶爾,它們會爬上一根倒下的圓木,躺在上麵曬太陽,或者在那裏一起玩耍、嬉戲,試圖將同伴推到水裏。它們經常在連接池塘之間或者來自池塘的水渠中嬉戲,或者在“滑道”上麵嬉戲。夏天快結束的時候,它們已經學習了切割樹木和構築堤壩的技能。

河狸在陸地上勞動的時候,顯得笨拙不堪。它使用手臂和手爪的過程,會讓人想起猴子的姿勢,同時它那笨拙而又通常移動緩慢的身子,常常讓人想起河馬。通過使用頭顱、牙齒、尾巴和有蹼的腳,河狸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它的尾巴是很管用且又常常使用的附屬肢體,起著舵、凳子、猛擊和信號棍等作用。河狸可能使用尾巴來作為泥鏟,但我還尚未見過它那樣使用自己的尾巴。在切割和搬運木頭的勞動中,它的四顆前齒是優良的切割利器;有蹼的腳在深水道運送木頭的過程中最有用,似乎起著推進器的作用;它的手爪則在建造房子,尤其是建造堤壩時最有用。正是在建造堤壩的過程中,河狸顯示出它那最偉大的技能以及最佳的腦力勞動,因為我承認我相信河狸會進行推理。我多麼頻繁地看見它明智地改變自己的計劃,迅速而充分地應對緊急情況,以至於我隻能把它認為是推理者。

河狸堤壩成為野生動物往來的大道

我常常感到好奇的是,河狸在開始修建一道堤壩之前是否做過初步測量。就在它們在小溪附近建造堤壩之前,我曾見過它們沿著小溪小心翼翼地移動,這樣的行為令人產生聯想,這個間接證據會讓人相信它們事先做過初步測量。然而,對於這一點還沒有得到具體而有力的證明。我注意到,在修築堤壩之前,河狸似乎的確考慮過一些事情——例如食物供應和修築堤壩的材料供應,以及堤壩的位置,都表明了河狸盡量減少對材料的需求,確保把水庫的麵積建造得盡可能大。為了修築堤壩,河狸通常會利用大圓石、柳樹叢和不規則的地麵等有利條件,這樣的行為表現出了它的聰明。盡管如此,它還是常常會發生判斷錯誤,我見過它在堤壩建成之前和竣工之後將其放棄的例子。其中的原因很明顯:要麼是堤壩修築得不成功,要麼是堤壩的水無法淹沒河狸所需要或渴望被淹沒的區域。因此,河狸的努力並非總是成功。大約在二十年前,在靠近蒙大拿的海倫娜某個地方,一些河狸大膽地嚐試在密蘇裏河上修築堤壩。然而,在經過漫長而堅持不懈的努力之後,它們最終還是放棄了堤壩的修築。河狸讓人相信它們會產生錯誤、失敗,當然也有成功。河狸確實擁有遠見卓識。在荒野中一條近五公裏長的小溪上,如果放縱一個河狸聚居地內河狸的行為,一個季節都不去打擾它們,或者直到河狸有時間去選擇一個地點並讓自己處於最佳的有利條件之中,那麼它們所選擇的這個場所就很可能會表明:河狸們仔細檢查了整條小溪,然後才選擇了最佳之處。

一旦堆滿樹枝的河狸堤壩竣工,這道堤壩就開始積累廢物和泥巴。通常在不久之後,堤壩就會覆蓋大量的土壤,矮小的柳樹也開始在上麵長出來,幾年之後,它就逐漸形成了一座堅固的土質堤壩,上麵覆蓋著柳樹叢。堤壩的長度各不相同,從一兩米到一兩百米不等。我測量過位於南普拉特河上的一座河狸堤壩,那座堤壩竟然長達三百三十五米!

一道河狸堤壩的影響可以說是令人震驚。一旦堤壩竣工,它就成為荒野居民來往通行的大道,被野生動物不舍晝夜地使用。耗子和豪豬,熊和兔子,山獅和狼,都把它當做橋梁使用。傍晚,那些形態優雅的鹿從堤壩上把身影投在寧靜的池塘中;堤壩上麵,追逐者和被追逐者猛衝而過;堤壩上麵,搏鬥和求愛時有發生;堤壩上麵,常常有野生動物扭在一起拚死搏鬥,它們的蹄子和爪子會撕破堤壩,因此堤壩上常常——非常頻繁地沾染著鮮血。在一道河狸堤壩上,上演著很多生動別致、凶猛殘忍而又瘋狂野性的戲劇。

我們可以寫一部有趣且頗有價值的書,來描述因河狸的行為而使泥土得以改良帶來的好處。我曾經久久地思考過,在馬爾什的那部精巧的書《人類行為改良的泥土》中,河狸及其勞動至少應該獲得一個章節。“像河狸一樣勞動”,幾乎就成了那種十分普遍而通用的表達——精力充沛的堅持。可是,又有誰曾意識到河狸完成的事情呢?它留下的那些不朽的傑作幾乎默默無聞,根本沒有被人讀到過、重視過。

河狸的傑作對控製水流功不可沒

在河狸堤壩竣工並投入使用的那一刻,它就開始對水流產生決定性影響,尤其是對流水裹挾的沉積物的數量產生了影響——被衝刷而來的沉積物,並不是流往下遊去充塞水道或者阻塞河口、溢滿港口,對一兩千公裏之外的河道形成淤塞、造成破壞,而是不斷積累在河狸堤壩後麵的池塘中,帶有一層水平堆積物的湖泊慢慢在整個區域形成。不久以後,這種堆積物變得如此龐大,以至於湖泊裏充滿了沉積物。但是,在這樣的事情發生之前,湖泊和堤壩都阻止、延緩了肆虐的洪水,致使洪水的總量減少;而在河流的枯水季節,那些被湖泊延緩的水被逐漸增加到小溪之中,再彙集到河流,這樣的結果就使得小溪與大河的流量在所有時間段裏更趨平緩。

自然對流量的調節十分重要。每一年僅有一些雨天,所有沿著河道流下去的水,都是在這些為數不多的雨天裏降下的。在雨水到達泥土的那一瞬,它就匆匆離開,流向海洋,除非有某種作用來延緩這些水的流失,否則河流隻會在雨天以及稍後的一段時間裏自然而然地容納水。有些河流一年四季都容納水這一事實,隻是因為有什麼東西抑製了在這些雨天落下的一部分水。

在大自然中,最佳地履行這種保持水流始終運動的職責的,當屬森林和河狸構築的傑作最為重要。降雨積累在小溪中,小溪引導著水往河流。如果有一道河狸堤壩橫跨一條河,那麼這道堤壩後麵所形成的池塘就會成為水庫,這個水庫會捕捉並留住在雨天流進來的一些水,還會延緩所有流經它的水的流速。河狸構築的水庫具有滲漏性,如果在雨天貯存滿了水,那種滲漏在幹燥的天氣裏就有助於維持流量——既不會讓水庫滿溢出來,又維持了對下遊地區的部分供水。因此,河狸堤壩傾向於每天對它下麵的溪流分配適當的水量。換句話說,就是在一年四季中的每一天,它都鋪展或分配極少數雨天落下的雨水。對於人類,如果河流一年四季都平穩地流淌,那麼它就具有難以估量的價值。如果一場場洪水橫掃河流及其沿岸地區,那麼它們就會蹂躪農田、村落,造成極大的破壞;如果河流幹涸甚至斷流,那麼汽船的明輪和工廠的水磨就會停止轉動,結果就可能造成破壞或者產生死亡。對於平衡高水位和低水位這兩個極端,河狸的勞動成果具有意義深遠的重要性。在控製河流方麵,如果允許河狸在河流的起源處建造其傑作,那麼河狸會起到巨大的作用。天降大雨的時候,尤其是在沒有森林的地方,水流會裹挾著大量土壤和沉積物滾滾而來,此時河狸堤壩就會發揮作用,不僅留住山坡上被侵蝕而下的大量物質,還能有效地阻止堤壩控製的溪流沿岸很多侵蝕的發生。因此,它們在恰當的地方留住、存放大量頗有價值的沃土——大地的奶酪,要不然就會被衝走、丟失,被衝進河流和港口淤積起來,妨礙船隻的航行,從而增加治理河道和港口的費用。

河狸的傑作將持久地為人類服務

有一個古老的印第安傳說,講的就是造物主把土地從水域中分開之後,找來巨大的河狸進行勞動,將土地變得平順,並準備將其作為人類的居所。這具有特殊的啟發性。在美國,河狸堤壩跟大量最富饒的農業用地的創造和形成息息相關。今天,美國各地有很多寧靜而多產的山穀,在白人到來之前,由於河狸在那裏所做的漫長的工程性活動,土壤就在恰當的地方被積累和固定下來。在山地和平原,你可能依然會看見很多它們完成、留下的這類優秀傑作。在山中,有不少幾乎無用的深深的衝溝,隨著時光的推移,慢慢被河狸堤壩用沉積物充塞、填平了,最終變成了土質肥沃的牧草地。就我所知,落基山中的每一條河流的上遊河道,都穿過了一些因為河狸的活動而形成的牧草地,其中的一些還十分遼闊。

在科羅拉多的格蘭德河的上遊河道,我曾經對一些古老的河狸傑作進行過廣泛、深入而細致的考察。沿著這條溪流,有很多個係列的河狸堤壩,它們延伸了十來公裏,有時一公裏之內就有多達二十道堤壩。每一道堤壩都聚集了從上麵那道堤壩流下來的水。很多年來,這些堤壩積累了豐富的土壤,慢慢形成了一係列台地,這些台地緩和了河穀的坡度,沿著河流又形成了一片遼闊而相對水平、長距離的牧草地。很早以前,河狸在河上的定居地就幾乎被摧毀了,在我到達那裏的前一年,一場傾盆暴雨突如其來地落在河穀上麵的山坡上,在某些地方,順著山坡衝下來的洪水深深地侵蝕到由河狸的傑作形成的堆積物之中。在一個地方,水向下切割了約六米,這暴露出這樣一個事實:一係列層層疊疊的河狸堤壩形成了堆積物,當堆積的沉積物充滿或者幾乎充滿池塘的時候,河狸們就構築新堤壩,或者對舊堤壩進行增高。這隻是其中的一個實例。在落基山中,還有成千上萬類似的地方——河狸堤壩所積累的沉積物,其寬廣度或多或少超過了格蘭德河上的那些河狸堤壩。

歲月中,隻有一些河狸留下來,盡管它們曾經構築的很多傑作將持久地為人類服務,但在很多地方,因為缺乏關注,它們以往構築的傑作消失了,或者將要成為廢墟。因為我們自己對這種動物缺乏考慮,致使其幾乎毀滅殆盡,我們正在為此付出昂貴的代價:土壤正在慢慢被衝蝕、流失,河槽正在被充塞、淤積。我們應該停止捕獵河狸,因為從長遠的觀點來看,一隻活著的河狸遠比死去的河狸有價值。美國的大多數溪流在洪水和枯水之間漲落,在每一條溪流源頭,那些河狸聚居地會緩和這樣的極端性,還會給如今很多因為侵蝕而變得醜陋的場景增加如詩如畫的美感。我們需要跟河狸合作,它將有助於改造自然的工作,在維持水道深度的勞動中發揮巨大的作用。我相信,它將有助於開拓我們的國家森林,並且沒有許可證就獲準在那裏切割樹木。

河狸是荒野世界中的阿布·本·阿德罕姆(注:曆史上的伊斯蘭聖人)。但願它的部落子孫不斷增長、壯大。

重建河狸聚居地

在盛夏,一群河狸重臨一處被廢棄了十五年之久的聚居地。它們以此為家,開始重建工作:修複舊房子,修補舊堤壩上的缺口,開鑿水渠,引來水源充滿水渠和小水池,然後開始切割山楊樹,並通過水渠將其運往池塘貯存起來,作為冬天的食物供應。池塘中,河狸們快樂地嬉戲,甚至還將同居一池的小兄弟麝鼠馱在背上遊動。進入隆冬,盡管池塘表麵都凍結了,但透過冰層還看得見河狸們在水下嬉戲,不時會有一隻河狸浮到冰層表麵下的氣穴,呼吸幾口空氣……

一群河狸出現在被廢棄的聚居地

七月的一天下午,我在經過牧草地河狸聚居地的時候,看見了一隻老河狸用前爪抓住一團泥巴,從水中浮上來,把這團泥巴塞進堤壩中一個低矮的地點。沿著這道舊堤壩頂端的泥淖中的足跡,以及放在河狸房子側邊的一些樹皮被吃掉的綠色山楊枝,表明一些河狸使用這座舊房子和池塘已有好幾周時間了。

這種情形令人感興趣,因為這個地方早在十五年前就被遺棄了,大多數河狸留下的舊建築都破敗不堪。一座房子現在已成了長滿柳樹的土丘,還保留著它的形狀。那房子坐落其中的池塘,不曾充滿沉積物。

這種對堤壩的修複工作,意味著這個往昔的聚居地要重新成為河狸們的定居點?這很有可能,因為河狸們的勞動都具有目的性,並且不僅僅是為了勞動而勞動。這是仲夏時節,所有不曾進行緊急修複或去做廣泛改進的河狸,都離開去度暑假了。

河狸就像人一樣,偶爾定居在曾經被它們的同類所占據的地點,在很久以前的廢墟中間進行建築。很多河狸聚居地的下麵還掩埋著一兩個城市,就像是古城。

在看見那隻碩大的老河狸在堤壩上工作之後的幾天,我發現它在一條水渠中獨自挖掘。它留下表明其他河狸也在那條水渠中勞動過。可是為什麼這隻老河狸如此大膽,在白天工作,我無法猜測個中緣由。

這些河狸在一條水渠上勞動,無疑跟它們不得不停留在這裏有關。同時,河狸們在開鑿這條水渠並從事其開拓定居工作的同時,也占據了舊房子和池塘,並將其清掃幹淨,僅僅修補成一處臨時營地。

水渠是河狸技能的最佳展現之一。這條水渠大約完成了六米,約有九十厘米寬、四十五厘米深。水渠始於舊池塘的東北角,越過一片雜草叢生、被衝來的泥淖和沙子塞滿了的池塘挖掘而成。它朝向六十來米開外的鬆林中的一小叢山楊。河狸們很可能在挖掘這條水渠時,盡量靠近那一小叢山楊,然後水渠引來水並被注滿,用來將山楊樹幹漂流到水渠下端的開始處,接近下端之處,幾乎必然要建造一座房子。

水渠中的一根圓木被咬齧成兩段移走了。水渠繞過一塊太大而無法搬走的大圓石彎彎曲曲前行。在離下端大約二十五米的遠處,那些水渠的建造者——河狸與花崗岩石塊發生接觸,通過將上端擴大成一個方圓約三米的水池,讓水渠停止下來。

這條水渠穿過了一個往昔的河狸池塘中的沉積物。河狸們在建造了一個池塘之後,偶爾必須抬升堤壩的高度,以提高水的深度,並且從池底清除淤泥。然而,盡管河狸們進行了清淤和提升堤壩高度的工作,池塘早晚有一天也會充滿沉積物,最終不得不被放棄。到適當的時候,池塘上會雜草叢生或樹木林立。

在牧草地聚居地成為很多代河狸的定居地之後,食物短缺——生長的山楊完全耗盡,迫使河狸們不得不放棄這個聚居地。兩個大池塘、十幾個小池塘、三座房子被留給命運,任憑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大多數小池塘完全消失了,上麵長滿了柳樹,兩座房子坍塌了,如今成了長滿野花的低矮的花壇。

河狸用淤泥和柳樹枝修建房子

自從聚居地被遺棄以來,很多山楊樹生長了起來,盡管這些樹木離溪流有一段距離,但河狸們也可以抵達那裏,山楊會為它們提供必要的食物供應。

這些河狸定居者來自溪流下遊約十六公裏處。在暑假的時候,河狸們常常會漫遊,做長途旅行。可能其中的一些河狸在來這裏定居之前,就已經拜訪了這個往昔的聚居地,還熟悉了這裏種種條件有利的環境。

在一個傍晚,我不時瞥見幾個河狸定居者的身影。從它們的外貌和足印上來看,它們大多是幼仔。秋天,我好幾次隱隱地看見它們在薄暮時分嬉戲,在池塘中快樂地戲水,整個聚居地的成員都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