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國自然文學的肇始與興盛(1 / 2)

美國自然文學的肇始與興盛

周邊

作者:董繼平

自從人類有了文字以來,自然就頻頻出現在文字中:起伏的群山,連綿的森林,奔流的江河,遼闊的草原,變換的季節,習性各異的動物和千姿百態的植物……由此,自然成為世界文學史上一個永恒的主題,傑作眾多,或天馬行空,或流光溢彩,或細致入微,影響甚大,這個傳統一直延續至今。在中國,至少有兩部世界級的自然文學著作深深地影響過國人:一部是法國博物學家、文學家法布爾(1823-1915)所著的《昆蟲記》,作者以深入的眼光、細膩的筆觸娓娓講述了昆蟲之美;另一部是美國詩人、作家梭羅(1817-1862)所著的《瓦爾登湖》,作者用自己的心靈之語向世人述說了一個孤獨者在湖畔的個人生活及融入自然的精神狀態。

近代自然文學的產生和繁榮自有其根源,決非偶然。從工業時代開始,人類為擺脫低下、落後的生產力不斷追求現代化,隨著這一進程不斷加速,自然生態也深受影響,不斷惡化,麵對日趨嚴重的生態破壞現狀,人們更加渴望回歸自然的懷抱,以科學、理性的態度善待大自然。在這種情況下,近代自然文學應運而生。

在世界自然文學的發展過程中,沒有哪個國家像美國那樣發達、那樣繁榮,其自然文學的成就之大,可謂一花獨秀,在二百多年的時間裏人才輩出,佳作紛呈,形成了群星璀璨的局麵。美國自然文學的問世與發展,也自有其淵源。當年,與歐洲大陸相比,美洲新大陸尚屬蠻荒之地,但在1789年美國建國以後的幾十年裏,工業飛速發展,經濟建設一路高歌猛進,經濟實力也漸漸迎頭趕上歐洲老牌工業國。可是,正是在那幾十年的飛速發展中,美國的現代化進程卻付出了犧牲自然環境的沉重代價,自然資源遭到了掠奪性開發,生態環境遭到極大破壞。修建橫跨美國大陸的鐵路,一方麵為美國經濟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另一方麵卻讓曾經在大陸上到處漫遊的野牛加速消失。麵對這種現象,一批有識之士積極奔走,為保護自然大聲疾呼。在美國人民認識到日益逼近自己生活的生態問題之後,大約在1850年代至1920年代這七十年間,美國社會逐漸興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自然保護運動,其影響之大,覆蓋麵之廣,持續時間之長,令世界矚目。這場自然保護運動客觀上促成了自然文學在美國的蓬勃發展,此間不僅大家輩出,而且還逐漸形成了“自然文學”這一特殊文體。到了二十世紀下半葉,環境保護主義運動在美國達到鼎盛,同時也在全世界範圍內不斷擴展。隨著這一運動的不斷深化,自然文學愈加受到人們關注,並形成了一個龐大的作者群體,這些作家以大自然為寫作對象和主題,著重以科學的方式揭示、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號召人們走進荒野,倡導人們與大自然建立親密聯係,保護大自然的完整和野性,呼籲人們以一種更平等也更和諧的方式處理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的關係。

盡管有些文學史家認為約翰·史密斯(1580-1631)的《新英格蘭記》和威廉·布雷德福(1590-1657)的《普利茅斯開發史》是自然文學的最早雛形,但真正意義上的美國自然文學的第一位先驅,當屬博物學家威廉·巴特拉姆(1739-1823)。巴特拉姆的父親是被譽為“美國植物學之父”的約翰·巴特拉姆,他從小便受家學的熏陶,一邊徜徉在父親的植物園中,一邊傾聽鳥語、嗅聞花香。從嚴格意義上講,威廉·巴特拉姆算得上美國自然文學中的第一個大家,在其代表作《旅行筆記》中,他以細致而生動的筆觸描述了尚處於原始狀態的美國東南部的自然風景,講述了那裏的自然荒野之美。這部著作於1791年一問世,便在歐洲反響強烈,頗得好評,即使像柯勒律治那樣的浪漫主義大作家也對其大加讚賞。最重要的是,他在《旅行筆記》中告訴我們,地球上的一切生物絕非呆若木雞,相反它們都非常聰明:“如果留心一下任何動物,就會發現它們的效率高得讓人震驚。它們行動前會精心策劃,而且富有恒心、毅力和計謀。”這樣的觀點,無非是要讓我們去尊重自然。

但真正形成了團體、投身於自然文學的作家,則是美國文學史上的那批著名的超驗主義者。超驗主義的領袖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1803-1882)在其著名的《論自然》中抒發了自己對自然的觀點,他不僅認為“自然是精神之象征”,還認為“我們從自然中學到的知識,遠遠超出我們能夠任意交流的部分”,對後世影響甚大。超驗主義的另一位主將亨利·大衛·梭羅更是身體力行,他在愛默生的影響下深入自然,獨自來到寂靜的瓦爾登湖,搭建起小木屋,把自己的靈魂寄托在湖泊和山林之中。那時,他或在荒野中散步,或在樹林中觀察,或在湖畔沉思,悠然地描寫自然之美,同時把人與自然的關係都隱沒在那些樸素的文字中。根據《美國遺產》雜誌1985年的一項調查顯示,在“十本構成美國人性格的書”中,梭羅的《瓦爾登湖》位居榜首,可見其影響之大。除了《瓦爾登湖》,梭羅還有許多涉及自然的散文和日記,用淡淡的筆調娓娓傾訴自己的自然情懷,比如他的長篇散文《秋色》、《散步》等便是這方麵的傑作。愛默生和梭羅自不待言,超驗主義陣營中,還有一位中國讀者幾乎都不知道的女作家——瑪格麗特·富勒(1810-1850),她是這個陣營中的女性佼佼者,在一個寂靜的夏天,她擺脫了塵世喧囂,把自己的靈魂徹底浸入一湖湛藍的水中,以優美的筆調寫下了一部自然散文集《湖上夏日》。同一時期,大詩人惠特曼亦深受愛默生影響,除了《草葉集》,他的散文集《典型的日子》體現了自然之靈,盡管這部作品以日記形式寫成,字裏行間卻讓作者靜靜觀察、傾聽、體驗自然的形象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