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探訪河狸的世界(2 / 3)

舊池塘中,那僅僅損毀了一點的堤壩上有缺口,河狸們便用泥巴和柳樹將其修複。然後,它們穿過一道小山嶺,切割出一條十來米長的水溝,那水溝通往北邊的一個小池塘,引來水充滿那個大的舊池塘。它的水延伸到五六米之內的水渠下端。然而,因為水渠比這個池塘的水麵要高出約六十厘米,流往水渠的水源就不得不來自更高處,我為這水渠的水可能會通往何處而感到困惑。可是河狸們計劃用兩三個推進步驟來實現自己的勞動,它們或許知道該怎樣行事。

河狸房子通常建造在池塘中或池塘邊緣。可是,在凸起的地麵的一點空間上,在水渠下端和池塘邊緣三米的範圍內,河狸房子的基礎被挖掘出來。兩條隧道穿過房子,通往池底。

房子是用從池底清淤出來的泥巴搭建而成的,這種方法得到了從附近切割而來的整整一叢柳樹的強化。建造房子的時候,河狸們還用了柳樹根、草皮、一些石頭和山楊枝條——當然,這些山楊枝條上麵的樹皮已經被吃掉了,河狸們從自己的臨時之家——舊河狸房子拖來了這些山楊枝。

竣工後的房子底部方圓約三米,高約一點五米。牆壁厚約六十厘米,屋頂通風,由一大片交叉的枝條堆積而成,但沒有泥巴。

河狸們在夜間進行大部分工作——這很可能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而躲避人類的緣故。似乎同時,它們還可能有規律地在白天勞動。然而,一代代持槍的獵人使得它們在白天工作很危險。在偏僻的地方,在它們不曾被打擾之處,我見過整個聚居地的河狸們都在白天勞動,即使其工作並不緊迫,它們也在光天化日之下忙忙碌碌,似乎毫不怕人。如今,除了一些例外,它們隻有在緊急情況下才在白天勞動。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打擾河狸,因此我頻頻看見那隻老河狸,最後我才意識到:每一次出現的都是同一隻老河狸。

一天下午,我坐在河狸房子的側邊換膠卷,那隻老河狸從池塘中露出頭來,遊向大約在六米開外一根半浸在水中的圓木。我停下手中換膠卷的工作,靜坐著觀察它。它沒有嗅聞到我的氣味。它和周邊景物在水中留下了壯麗的倒影:米克爾山白雪皚皚的峰頂,藍天,白雲,褐色的柳樹,突出的綠色鬆樹,紅樺,還有唯一萌發出綠色葉片的年輕山楊,留下秋天燦爛的彩色畫麵。

那隻河狸從蹲坐中起身,抓撓自己的一條前腿後麵的部位,用前爪梳理自己,然後用後腿高高地站立起來,把前爪靠近自己的胸脯,四處環顧。一隻蒼蠅歇落到它的鼻子上,它擊打蒼蠅,蒼蠅又落下來,它又用另一隻前爪將其拂走。它再度蹲坐在圓木上,卻麵對相反的方向。幾分鍾之後,它潛入水中,顯露出它那寬大、有蹼、鵝掌般的後腳,用它那黑得像橡膠一般的寬大尾巴沉重而歡樂地擊水,致使漣漪在池塘上迅速擴展。

水渠依然空空如也,然而隨著房子的竣工,河狸們會從某處引來水,將水渠充滿,以便在收獲季節用於運送山楊。

九月下旬的一天,我發現水渠和南邊的小水池——上端都充滿了水。在上麵十二米之處的柳樹中間,一股隱藏泉水得到了利用。河狸們從泉水處挖掘了一條小水溝,穿過這條小水溝,泉水就迅速注入那如今滿溢的水渠。

那隻老河狸頻頻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兩天之後,在一天傍晚還早的時候,我穿過水渠南端的柳樹叢窺視,看見一根山楊樹幹,上麵還有兩三根嫩枝和一些飄動的葉子。這根山楊沿著水渠朝著河狸房子移動——那隻老河狸在推動它,它把兩隻前爪搭在樹幹的端頭,快速推向位於水渠下端的河狸房子。它把這根樹幹留在水裏,便返回去推另一根樹幹,接著再推一根。

當它推著第三根樹幹到達的時候,水渠盡頭和池塘邊緣之間,有兩隻河狸拖拽著其他樹幹越過那短短的、濕漉漉的空間。

這些山楊被密封在水裏——貯存在池塘中。冬季,河狸會從池塘中將其一小段一小段地取出來,拖進房子,吃掉它們的樹皮。

三十六個小時之內,綠色山楊通常會積水、沉沒。河狸們隻是把一根樹幹堆積到另一根樹幹上,顯然它們意識到這些樹幹接下來就會沉沒。

第二天下午,我看見那隻老河狸在山楊叢中咬齧一棵直徑約十八厘米的山楊。那棵樹快要被咬斷了。老河狸精神抖擻地進行最後的努力,它踮起腳尖,然後圍繞樹樁緩緩移動,不斷咬齧。當那棵樹開始劈啪作響倒下來的時候,老河狸就開始朝水渠進發。它的牙齒咬住一小段山楊,拖進水渠,它把山楊留下來,然後朝著下麵的河狸房子遊去。

那些新近切割的樹木,顯然被聚集在水渠盡頭充滿了水的小水池中,後來通過水路被轉移到池塘中的存放之地。這些大塊的山楊長約一點五米至二點五米,是一棵小山楊樹幹的多個部分,是新近在樹幹兩端切割下來的。

在下麵的池塘中,一些山楊大枝和樹冠浮在那存放的堆積物上麵。這些部分,還有那些更大的切割部分的樹皮,要被當做河狸冬天的食物供應。

河狸不吃肉或者魚,主要以樹皮為食,還吃一點點根須、蘑菇、百合與漿果。然而在過去的一年裏,我有好幾次讀到過河狸不合時令地捕魚的信息。

這隻老河狸頻頻出現,起初出現在一處,然後在另一處。每一次,它都在光天化日之下顯身,似乎並不害怕什麼。然而,除了日落時分或者薄暮的微光中,大白天是看不見其他河狸的。如果這個河狸聚居地當中設有首領和統治者那樣的職位,那麼這隻老河狸可能就擔任著那樣的職責。

河狸們進行合作以實現一個清晰的計劃。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它們既聯合勞動又單獨勞動。盡管如此,整個勞動仿佛朝著一個計劃推進,仿佛處於持續的監管之下。通過這些年的觀察,我見過河狸們千百次的勞動,勞動幾乎總是卓有成效,而且顯然處於一個專家的指導之下——那個專家對於河狸的勞動無疑具有豐富的經驗。然而我從不曾見過一隻河狸發出任何暗號或信號,讓我可以肯定地說那是命令或指令。然而,除了通過在公認的領袖指揮之下的合作,我根本無法解釋在那裏顯示出的河狸勞動的巨大和技能。

池塘中,一隻河狸馱著小兄弟麝鼠遊走

一天傍晚,當我觀察的時候,一隻短尾貓猛追兩隻河狸,將其趕進了池塘。就差那麼幾米,它們就會被短尾貓趕上,抓住飽餐一頓。但是,就在投入池塘的那一瞬,它們徹底安全了。

河狸在荒野中的敵人是山獅、熊、狼和野貓,實際上,任何身體大得足以去殺戮河狸的食肉動物,都是河狸的敵人。在水中,河狸很少被逮住,它是遊泳健將,可以長時間地停留在水下。可是在陸地上,它的動作就很緩慢了,並不那麼敏捷、靈活,行走時處於低擋速。在收獲的時間,為了安全,它往往把距離水邊最近的樹木當成切割對象。

另一天傍晚,有四隻河狸,在部分時間裏有五隻河狸,推動和拖拽一根圓木,當它們最終將其推到水渠中,一隻河狸僅僅把一隻前爪搭在那根圓木的端頭上,引導它順著水渠漂下去。為了自己的旅行安全,也為了圓木的運輸安全,河狸們需要深水。

在這些深水的家園中,生活也呈現出社交性、群體性的一麵:河狸們不僅沉迷於自身中間的各種水中運動,而且似乎還跟其他一些動物家族中那些潛水、遊泳的鄰居交朋友。

我常常聽說河狸會對它們的小兄弟麝鼠發動戰爭,但這個聚居地的河狸們並不征戰。它們繼續使用那被修複的舊房子,直到接近它們的收獲季節結束的時候。它們一離開那座舊房子,麝鼠們顯然就占據了那座舊房子,取而代之。然而,河狸們常常回到那座舊房子中。

有一天,我看見一隻河狸進入了那座房子,裏麵還有一些在此前進入的麝鼠。我不知道那隻河狸的造訪的性質,但房子裏麵沒有騷動,估計雙方和睦相處。還有一次,一隻河狸轉向一邊,用鼻子觸碰一隻麝鼠。另一次,一隻河狸嬉戲地潛到一隻麝鼠下麵,當它浮上來的時候,那麝鼠就用前爪抓住河狸的皮毛,坐在河狸的背上,那河狸把後背露在水麵上,麝鼠緊抓著,河狸就馱著那小兄弟遊走了。

收獲山楊作為冬天食物的勞動幾乎完成了,我迄今看見隻有那老河狸在切割樹木。在10月19日的傍晚,我穿過山楊樹叢進行測量和數點:一百一十二棵山楊樹被切割了下來,這些樹木被切割之處的直徑約為五至二十八厘米,離地麵約為十三至四十五厘米。這些山楊高約三點六至六點四米。

就在日落時分,當我在靠近山楊叢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時,我看見一隻河狸從水渠朝我遊來。在小水池的盡頭,那隻河狸散發出圓木的氣味,然後沉重地蹣跚著,爬上那長期使用的小徑——就是在那條小徑上,圓木從山楊樹叢被拖走。它那寬大的尾巴從一邊慢慢搖晃到另一邊,在某些地方拖拽到地麵上。這是一隻我以前不曾見過的老河狸。它的體重肯定達到了二十三公斤。它對著山楊樹左右掃視,在離一棵山楊一兩米之處停下,站起來,觀察樹冠,然後又轉身觀察另一棵山楊的樹冠。它走向第二棵山楊。後來,我看見第一棵山楊的樹冠跟附近一棵鬆樹的大枝相互糾纏著。

那隻河狸蹲坐在後腿上,用尾巴支撐地麵,把前爪放在一棵直徑約有十厘米的山楊上,對著樹幹啃了幾口,然後再往上麵十多厘米之處,盡可能地繼續咬齧,此後,它分開並咬出這兩個咬齧處之間的空間。它上上下下重複咬齧,接著,它大致根據樵夫的那種計劃,再度把咬齧處產生的那些小碎片弄出來。

它一度停下來抓撓,靠著樹樁蹭後背,用左前爪抓撓自己身上的那個癢點。它吃了一口樹皮,又開始勞動。所有的切割勞動從樹木的一邊完成了,最後幾口咬齧之後,它扒出很多靠著樹樁的垃圾,站在垃圾上,以便伸出嘴去咬齧最後一口,將樹木徹底咬斷。切割這棵直徑約十厘米的山楊,它用了幾乎一小時的時間,山楊是軟木,那河狸竟然用了這麼久的時間來切割,說明它的效率並不高。然後,它疾奔到一棵鬆樹後麵躲藏起來,直到那棵山楊倒下來,它才蹣跚著返回,咬掉上麵的幾根細枝,一口咬掉一根。它抓撓脖子,然後開始迅速把那根樹幹咬齧成兩段。然而這項工作還沒完成,它就受到了驚駭,也許它聞到了我的氣味,於是它就像一頭肥胖的母牛全速疾奔到水渠盡頭,猛地一下潛入水中,用寬大的尾巴重重拍擊,一路濺出水花。

隆冬,看得見河狸在冰層下的水中嬉戲

夏季,河狸們在房子側邊,或在池岸邊,或在位於池塘水麵上的一根圓木上,或一塊大石頭上進食。如果有敵人出現,或者有風吹草動,它們就會在一秒鍾內潛入水裏的安全之處。為了取得冬天的食物,河狸從房子裏麵穿過傾斜的隧道進入水中,來到食物堆,從其中的一根山楊上切割掉一小段,將其帶到房子裏,坐在位於水平麵之上的地板上享用樹皮。

那叢山楊樹中,有二百零八棵被切割,被拖向水渠,順水漂浮而下,最終被存放在池塘中。這些樹木形成了河狸們在冬天充足的食物供應,但隻有其中的一多半被吃掉,而在這個聚居地進食的河狸數量大概為九隻。

每年春天,河狸們都會盡早從冬天的居所中出來,並立即開始享用新鮮的食物。如果那些密封在水中的以前收獲的食物有剩餘的話,那麼在下一個秋天都會被扔出來,用於修複堤壩和房子。

在很多古老的河狸聚居地,除了河狸居住的房子外,還有一個洞穴。而在其他河狸聚居地,池塘下麵則有一條隧道,這條隧道的出口在遠離岸邊的一定距離之外,冬天當池塘完全凍結起來時,這條隧道有時就被河狸使用。然而,這個聚居地的這些新來的定居者卻沒有隧道和洞穴。

冬天來臨之前,這些河狸開拓者建立了一個新的家園。房子竣工了,一個深水池塘把秋天收獲的食物貯存幾個月。在池塘凍結得堅硬之前的一個月,在初雪降臨之前的幾周,這件必要的工作完成了。

這個主要池塘遠離溪流,靠一條水溝跟另一個池塘的側邊相連,這樣就很少遭致沉積物的侵襲。盡管如此,一層薄薄的精細的物質每年還是會過濾進來,沉積在池底,年複一年,就使得池塘越來越淺。盡管這個池塘會比大多數池塘壽命更長,但是它也難逃那被豐富的土壤充滿的共同命運,會被掩埋、遺忘在草叢、柳樹和其他樹叢下麵。

好幾次,我透過冰層看見池塘裏的河狸。很多次,我觀察它們在食物堆旁切割定量配給的樹枝。另外有幾次,它們四處遊動,仿佛在享受每日的冷水浴。

在寒冬,覆蓋池塘的冰層有時如玻璃般清澈,此時我就看見它們——九隻河狸全部在冰層下麵的水中嬉戲。它們或成雙成對地角力,或群集著相混在一起,或三三兩兩地比賽速度,或跟隨首領轉圈、交叉往來。時而有一隻河狸放棄了活動,浮升到冰層的表麵下——這裏有一個氣穴,我猜想,它是到這裏來呼吸幾口空氣,然後再繼續潛回去參與嬉戲。

河狸之地的饑荒

秋天,河狸們還沒來得及收獲足夠的過冬食物,災難就接踵而至:森林大火燒毀了大片用作食物的山楊林,迫使它們遷移;捕獵者不期而至,拆散了它們辛辛苦苦構築的堤壩;嚴寒突如其來,凜冽的寒潮阻止了它們采集食物的工作……即便如此,河狸們依然堅持不懈地勞動,卻不幸遭遇了狼群的突襲,致使采集中斷。進入嚴冬,池塘表麵封凍了起來,食物短缺的河狸們饑腸轆轆,日子難熬,僅以植物根須充饑,而且由於池塘封凍,它們還得努力工作,從池底挖掘通往外界的隧道……

禍不單行,河狸們推遲采集過冬食物

有年秋天,我的那些新的河狸鄰居還沒有貯藏好過冬的食物,寒冷的天氣就降臨了。它們來到溪流下遊若幹公裏之處,收獲了一點點食物,然而就在它們準備過冬食物的中途,一場猛烈的森林大火突發並蔓延開來,毀壞了這個地區,並讓它們的家園無法居住。於是全體河狸出發,去別處建立一個新的聚居地,這些開拓者遭遇了降臨到自己身上的艱難困苦,經曆了種種曆險。

它們選為新家的地方,位於一條離我的小木屋並不遠的支流上。在這裏,它們用樹枝、草皮和泥巴建造了一座典型的河狸房子。溪流穿過一片古老的冰川牧草地而奔流,而牧草地上,則覆蓋著一部分森林。在牧草地的一邊,有一片狹長的鬆樹地帶。在鬆樹那邊,生長著一片粗糙而連綿遼闊的顫楊。在溪流上遊,山巒一路陡峭地上升,一直升到米克爾山的頂峰。

正當河狸們修建一座堤壩,給它們生活的池塘保持充足的水源,防止冰層凍結到池底之際,一個設置夾子的捕獵者不期而至,他闖入了這一地區,閑逛、逗留了一陣兒,把那座堤壩拆散了三四次,河狸們紛紛躲避。最終他離開的時候,秋天已經過了一半,而在這個新的聚居地,河狸們為過冬做準備才剛剛開始。那座遭到破壞的堤壩依然很低矮,且尚未修複,更談不上竣工。更嚴峻的情況是,到那時為止,它們尚未開始切割和貯存作為過冬食物供應的山楊。

這些河狸一直都很勤勉,且計劃周密。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則是一個禍不單行的案例,不幸接踵而來:除了先前的森林大火迫使它們遷移,以及捕獵者破壞堤壩,一場凜冽的寒潮突如其來,嚴重地阻礙了河狸的收獲工作。溪流更寧靜的區域凍結了起來,一層厚厚的冰鋪蓋在池塘上麵。在這樣的條件下,它們可能很難運送那些被切割下來的山楊。

對於這個聚居地,河狸們必須擁有足夠的過冬食物供應——綠色山楊和樺樹,否則將艱難度日。在平常的日子,河狸們切割那些最容易獲得的樹:首先切割生長在池岸上的樹,然後再切割佇立在溪流上遊的樹,最後才切割生長在附近山坡下的樹。一隻河狸很少會離開距水域超過十五米遠的範圍。可是如果有必要,它就會沿著小溪順流而下,切割樹木之後,再迎著水流把樹木推上來,或者把樹木拖上陡坡。正如往常一樣,這個聚居地沒有山楊樹的邊界。

10月下旬,我造訪了這個新的荒野之家。在那凍結的池塘下端,冰層上有一個六十厘米的洞孔,那是河狸們咬出來的。可是在那時,我還無法想象這個洞孔的用途。

在離冰層上的那個洞孔約六十一米之處,有一片小樹叢,一隊河狸樵夫開始在那樹叢中工作了。它們切割那些直徑約十厘米、高約三點六米的山楊。然而在把這些樹拖往池塘之前,它們先清理出一條穿過樹林的通道或小徑,路上的每一叢灌木都被切割掉了,每一根阻礙運輸的圓木都被切割成兩段,被滾動到一邊,以便讓開道路。

對於這些離開水域如此遙遠而又行動緩慢的河狸,要把它們切割的樹木拖往池塘,的確是一件進展緩慢而又十分艱苦的工作,而且途中還危機四伏。河狸的身體沉重,四腿很短,在水裏它那有蹼的後腳使它成為遊泳健將,可是在陸地上它就成了笨拙的行者,吃力地緩慢移動。

幾天之後,池塘凍結的冰層上那個洞孔的用途就顯現出來了。積雪中,一條新近清理出來的小徑從樹林通往那個洞孔,河狸們沿著這條小徑將一截截切割好的綠色山楊運來,穿過洞孔搬進池塘,貯存起來作為過冬的食物供應。此時,它們終於開始為貯存食物而忙碌起來了。

我沿著那條小徑追蹤,到達了一些山楊被咬斷和切割之處。那些殘存的山楊樹樁在積雪上大約有三十八厘米高。兩棵山楊依然留在其倒下之處,其直徑約為十五厘米,也許有六米長。在被拖往池塘之前,它們被切割成若幹九十至一百八十厘米的小段。

狼群聞訊而來,獵殺了兩隻河狸

當一場沉重的大雪襲來,當河狸被迫放棄它們小心翼翼開辟的那條拖拽小徑和一直在切割的山楊叢時,它們的收獲工作還遠遠沒有完成。如今,距離它們最近的山楊也生長在較遠處,隻能在離池邊十八米的地方才能采集到。然而,一條密集的鬆樹地帶,以及一片被燒死後倒下來的高大的針樅木頭,混亂地阻擋在池塘與這個山楊樹叢之間。

深厚的積雪、密集的鬆樹和倒下的木頭,並沒有阻止河狸們去努力采集。積雪上的足跡表明,它們去到鬆樹地帶那邊勞動。一天夜裏,五隻河狸蹣跚著出去,走向那叢山楊,切割倒了幾棵,並將其拖進池塘。然而狼群聞訊而來,這些捕獵者的出現似乎讓河狸們感到很沮喪,狼群悄悄潛伏在四周,伺機抓住這些饑餓不堪的獵物。正當河狸們在山楊叢中收獲的時候,幾隻狼飛撲在其中一隻勞動的河狸身上,一陣猛咬之後,就迅速結果了那可憐的河狸的性命。另一隻河狸在返回池塘的路上遭到了狼群的追逐,在深厚的積雪中,它的行動過於緩慢,來不及逃進池塘便被那些掠食者迅速趕上,也慘遭殺戮。

接下來天氣轉晴,在天氣晴好的三天裏,河狸們始終警惕著狼群的動向,提心吊膽地切割了幾棵山楊。隨後又一場暴風雪降臨了,惡劣的天氣進一步妨礙了它們收獲過冬食物的工作。

即便是這樣,河狸們也從未放棄。為了獲得那些為它們提供過冬食物的山楊,它們挖掘了一條隧道——它們在靠近池岸的池底開始,向外朝著山楊叢掘進。這條隧道大約在水麵下四點六米處,在池底之下六十厘米。隧道從這個地點傾斜而上,出口在山楊附近的一棵鬆樹下麵,隧道最後一兩米是穿過凍結的地麵挖掘的,在那個地方挖掘工作十分艱難。但在大部分地方,厚厚的落葉層和深厚的積雪顯然阻止了霜降在地麵形成,使得泥土沒有深深地凍結起來。

從這條隧道的盡頭,勤快的河狸清理出了一條寬約四十六厘米的拖拽小徑,這條小徑通往山楊叢。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它們切穿三四根碩大的圓木,還在其他一些圓木下麵打洞,將收獲的木頭穿過隧道,推進冰層下麵的池塘之中,最終堆積在接近房子的池底,用做冬天的食物。

正當這件緩慢的運輸工作向前推進的時候,堅硬的雪堆在樹叢中形成了。從一個一點五米高的雪堆頂部上,一些山楊被切割下來。第二年夏天,這些樹樁就讓人想起那些身材猶如熊一樣碩大的史前河狸——它們重新出現在地球上。

最後,寒冷、冰雪和敵人完全阻止了河狸們收獲采集的工作。它們所能采集到的過冬食物,離它們所需的一半都還不到。然而河狸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它們都會提高警惕性並吃苦耐勞地應對。

這個聚居地的河狸度過了嚴酷的冬天。我造訪過它們好幾次。積雪覆蓋了凍結的池塘,可是疾風卻通常突如其來,穿過樹林,沿著開闊的溪流途經掃掠下去,讓冰麵保持幹淨。有一天,我透過清晰的冰層觀看,看到有六隻河狸,然而大多數時候,我隻能看見一兩隻。在這個河狸聚居地,居民的數量大概有十二隻或十五隻。

在這個地區,被池塘的水淹沒的上麵部分,有一個半沼澤地帶,那裏密集地生長著各種熱愛水的植物。因此,莎草的根、百合的鱗莖、很多植物的塊莖,還有柳樹和榿木多汁的長根,統統被這些食物短缺的河狸充分利用了起來,當成了充饑的食物。

我猜想,厚厚的冰層凍結起來,切斷河狸們的這種根須食物供應,也隻是時間問題。然而沒想到它們卻挖掘了一條深深的水道——一條寬約六十厘米,幾乎也一樣深的水渠,從池塘中心的房子通往那個長滿根須食物的核心地帶。即使在大部分池塘凍結到底部之後,它們也擁有一條跟根須食物相連的開放途徑。

凍結的池麵冰層下,河狸們在挖掘出路

互助是河狸生活中的一種要素。我不知道挖掘這條水溝需要多少天的工作,然而當聚居地的一隻河狸工作,其他河狸也都參與了進來。自從夏末開始,這些河狸就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它們堅持不懈,為了聚居地的每個成員的福利而聯合作戰。通過互助,河狸們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取得了很大成就。它們對家園的熱愛,導致它們會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這就要求它們付出罕見的勞動,這種勞動給地麵上帶來的變化,有時會持續幾個世紀之久。